第11章(1 / 2)

林殊与秦希沫的碰面次数屈指可数,不超过五次。

在林殊的记忆里,每一次见到秦希沫时,她都是充满生机的。

而最后一面时,秦希沫躺在医院病床上,盖着白布,指尖早已冰凉。

秦希沫死在一个冰冷的夜里,因为一场临时起意的绑架,但歹徒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她导师的另一个学生。

角落车辆的行车记录仪记下她的死亡。

为了封口,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将秦希沫围住,巷角里的秦希沫奋力抵抗,直到被箍住喉咙,渐渐停止挣扎和呼吸,双手垂在腿边。

事发那天是秦希沫的生日,秦渝池本该开车去大学里接她,但林殊不会记得旁人的生日,除了秦渝池的。

那天他发了烧,所以威胁着命令秦渝池留下,必须等他入睡才许离开。

林殊至今记得,秦渝池收到死讯那刻的眼神。

秦渝池坐在床边,背对他,身体像干枯的树枝一般驼着。

他打着哈欠慵懒地问“怎么了”,而秦渝池不发一语,缓慢转过头来,似个生锈的人形机器。

秦渝池的眼眸黑洞洞的,黯淡无光。

那双眼里的憎恶太浓,看向他时,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看砧板上活蹦乱跳的鱼,巴不得将他一刀活杀,碎尸万段。

“林哥,你若是不想让她进来,我可以让她先离开。”陶芓湉的声音将林殊从记忆里惊醒。

门外仍在吵闹,秦希沫的声音很有活力,像是太阳初升时的鸟鸣般鲜活。

林殊攥紧衣袖,尽量稳下心绪,“没事,让她进来吧。”

“谢谢林哥。”陶芓湉松了一口气,跳起身跑到门边,将门打开。

“秦......希沫!”陶芓湉挽住秦希沫的手,将她拉进门,语气亲昵得夸张。

今早时,边星澜给陶芓湉打来电话,问林殊来医院的时间。

陶芓湉以为,边星澜要到医院和林殊碰头,有正事要商量,便毫无防备地说了实话。

结果边星澜甩下一句“秦渝池的妹妹要来见殊儿,你就说她是你的朋友。乖,明天我去医院接你,好好表现啊”,很快挂断电话。

陶芓湉没资格拒绝边星澜的要求,但他也不想骗林殊,进退两难,一直惴惴不安。

“桃子,你怎么样了?!”

秦希沫的语气比他还浮夸,陶芓湉用余光偷瞄一眼林殊,生怕林殊看出点矛头。

林殊面上无表情,没有露出任何情绪的破绽,“您好,秦小姐。”

秦希沫闻声转过头,像是现在才注意到林殊,“您是......?”

“我也是桃子的朋友,林殊。”

“林先生。”秦希沫勾起笑问好。

秦希沫和秦渝池只有三分像,面部线条比秦渝池柔和,性格也要活泼一些,有种源源不绝的生命力。

旺盛的活力扑面而来,和秦希沫长眠时的死气正好相反,那强有力的鲜活感飘到林殊心口里,又变成无形的重锤。

他确实该重生。

他的罪孽太深重,活该上天让他再重活一次,好好体会悔恨和歉意,学会忏悔,将欠别人的债都还回去。

林殊咬着牙关,藏在袖子里的手臂微微颤抖,从墙边又拿了一张凳子,让秦希沫坐下。

“林先生,您怎么和桃子认识的?”秦希沫健谈,从不恐惧和陌生人聊天,自来熟地拿了片苹果放入口中。

林殊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语气平稳,“在私人聚会上,他是我朋友的恋人。”

“您的朋友是......边先生?”

“是。”

“我见过边先生!上个月,他去我哥的拍摄现场探过班,我那时正好在现场。”

“嗯。”

秦希沫的话很多,她说话时眼睛晶亮又有神,像是奔涌不息的清流,让人舍不得打断。

看向秦希沫时,林殊的眼神不自觉放软,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

等秦希沫说够了,林殊才道:“你和桃子一样,也叫我林哥吧,不用叫我林先生。”

秦希沫愣了愣,而后绽开温暖的笑意,“好,林哥。”

林殊淡笑着颔首,将果盒推到两人面前,“多吃一些,不够我让人再买来。你们随意聊,不用管我。”

他本该走的,让两个小孩好好聊天。

但是林殊舍不得走,起不了身。

当已经变成冰冷尸体的人,活生生站在面前,会说话,会对他笑,会叫他“哥”,林殊根本不想离开。

他想留在在这里,贪恋这短暂的圆满,仿佛一切都只是梦,梦醒后所有温情就会消失。

林殊没有听他们在聊什么,只看得见两人的嘴唇张合,声音愈发模糊,他的思绪也渐渐遥远。

秦希沫上一世的死,林殊不是直接原因,他甚至不是蝴蝶效应里那只扇动翅膀的蝶,而是改变气流风向的温差,是加剧混沌的催化剂。

理智上,他和秦渝池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在情感上,秦渝池却无法不责怪他。

就连林殊自己,都没办法释怀,无比后悔那天为什么不放秦渝池离开。

自那天起,秦渝池眼里的恨再也不作掩饰。

从前,那些恨会因为他的威胁而遮掩,而此后,当秦渝池沉默着看向他时,他都怀疑秦渝池想把他杀了,一刀刀活剐。

嗡——

“稍等,我哥打电话给我了!”手机震响,秦希沫惊讶地说。

林殊偏过头,看向窗外的景。

这家私人医院坐落在市区,但从病房里望去,入目皆是翠绿的林,院方花了大笔钱修建林园。

“对,我正在医院里看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