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成熟期,当它在宿主身上吸取足够的生命力后,便会如同昙花一般短暂盛开,结出种子。
种子从母体脱落,它们之间的共生却不会立刻断开。
如果种子的寄生体能量不够,不足以供养它长大,那么,母体便会加倍吸取自己宿主的生命力供养它。
这便是沈朔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但就算一时能救回性命,被耗死也是迟早的事。
这种供养关系,除非赤兰的种子度过幼苗期,又或者母体宿主的血肉和生命都被吸干,否则永远不会停止。
与其说是禁术,不如说是邪术更为贴切。
也就亚尔曼仗着自己血脉强横,才敢这么胡来。
沈朔垂下眼,言语间似有叹息:“他现在的血液已经不适合当培育赤兰了。”
温格意识到什么,迟疑道:“您早就知道了?”
沈朔说:“之前整理法典的时候,听大祭司提起过,王虫血脉百毒不侵,我猜想是因为他的血液中存在某种抗性物质。”
之前沈朔还担心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有误,但现在见温格这副表情,想来也是八九不离十。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之前培育赤兰花时,恐怕也没少费心思。”
“是的……他的血脉特殊,本就不适合培育赤兰花。”温格肯定了他的猜测,“之前也是失败了很多次才成功,现在就更艰难,几乎无法等到发芽,植株就会死去。”
就算能培育成功,大概率也无法完成寄生了。
可惜亚尔曼太犟,不到黄河心不死,他们也劝不动。
温格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朔沉默了一会儿,扭头望向窗外,大雪簌簌落下,将整个世界都渲染成一片雪白,他有些出神:“这场雪会下多久?”
温格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说:“这应当是冬季的最后一场雪,雪停了,乌斯垭平原的春天也就来了。”
“……”
沈朔扯了扯唇角,回头望着他:“温格,今天如果看到亚尔曼的话,让他回来见我吧,别躲了。”
温格愣了愣,像是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有些不忍:“阁下,其实……”
话音未落,就听雄虫平静地补充道:“顺便告诉他,如果六点前没回来,就不给他留门了。”
“……”
可以,这很沈朔。
温格原本还想说点什么,闻言只是叹息:“我会把话带到的。”
亚雌忧心忡忡地走了,他还有下一个病人要看。
漫长的冬季,部落中生病的雄虫总是那样多。
温格留下了几本书籍,这是大祭司托他带来的,讲的是三百年前部落迁徙的往事。
沈朔翻了两下,顿时来了一点兴趣。
亚尔曼是大约五点多的时候回来的,沈朔刚用过晚餐,还没来得及收拾,小狗就沉着脸走了进来。
“我来。”
亚尔曼说完这一句,就自顾自沉默地收拾起碗筷。
沈朔没阻拦。
十几天不见,小狗瘦了很多,脸颊凹陷下去,灿金色的眼眸里充斥着红血丝,也不知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沈朔沉默地注视着他收拾完,将熬好的药端到自己面前。
沈朔伸手接过,却没喝,而是放到了一边。
亚尔曼见状又重新端回来:“喝药。”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
沈朔搭上他的手腕,雌虫纹丝不动,态度很是坚决。
沈朔叹了一声,强迫小狗把脸转过来,毫不意外的看见他红了眼眶。
“亚尔曼,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这些日子……我觉得很好。”
沈朔懂事的早,又有情感障碍症,他总是习惯了将心绪隐藏。
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这是第一次敞开心扉,袒露真实的想法。
有些磕绊,却不敷衍。
“你也很好……”沈朔停顿了一下,说,“我很珍惜。”
“……”
有什么灼热的液体一滴滴落在沈朔的手背上。
那么强悍铁血、能威慑整个草原的王虫,不管过了多少年,在他面前时却仍然像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年,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
“不要再去深渊峡谷了,也不要再放血培育赤兰……”
沈朔拭去他的眼泪,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你陪着我,我们好好的走完最后一段路,好不好?”
冬天终会过去,相爱的人应该在一起。
亚尔曼终于忍不住,抱着他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