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识琛一步上前,抬手按在项明章的脊背上,说:“项董好像醒了。”
大家立刻看向治疗室,项明章后脊微麻,压着他的手掌用了些力,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犹如一块掀起的逆鳞被抚平。
项明章换了副神色,说:“我去看看爷爷。”
病床上,项行昭平躺着,鼻腔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他一天要睡很久,但睡不踏实,轻易就会被惊扰醒来。
项行昭睁开浑浊的双眼,不像平时那么空洞,反而异常专注,定定地看着项明章。
“爷爷。”项明章弯下腰,又叫了一声,“爷爷,我来了。”
项行昭凝视着他,良久,沙哑地“啊……啊……”,努力地抬起一只手,项明章双手握住,问:“爷爷,你哪不舒服?”
项行昭说不清:“明章,回,回来。”
项明章温声道:“我回来了,今晚留在医院陪你。”
楚识琛说不清什么感觉,项琨有些话骂得没错,项明章背地里的确薄情,可此时祖孙情深,究竟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项行昭很快又睡着了,大家从治疗室退出来,项環说:“老爷子需要多休息,病房有齐叔和护士照顾,都先回去吧。”
项如绪担心再吵起来,说:“爸,你去不去公司,我送你。”
虽然项琨发作了一场,但没提项明章撒谎上飞机的事,估计项如绪给瞒下来了。项琨一走,外面的董事也一并离开了。
天色灰沉,快要落下一场雨。
从医院出来,楚识琛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医院距离楚家很远,他对项明章说:“先送你吧。”
上了车,项明章报上地址,但不是波曼嘉公寓。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路边,一排茂密的老树掩映着一片洋式建筑,楚识琛颇觉熟悉,然后看到了一面招牌,雲窖。
是项明章带他来过的酒吧。
楚识琛没点破,项明章今天够狼狈了,这么大个人被长辈责骂一顿,还差点失态,八成是来借酒消愁。
下车前,项明章说:“谢谢你陪我去医院。”
楚识琛说:“没事,不用谢我。”
项明章道:“回家好好休息。”
楚识琛“嗯”了一声,门关上,对司机道:“走吧。”
项明章进了雲窖,零星有几桌客人在喝酒聊天,他走到专用卡座,没一会儿,许辽拎着一瓶酒和两只酒杯过来,在对面的长沙发上坐下。
项明章拨开袖口看了眼手表,说:“不喝酒了,下午还要整理文件。”
许辽问:“去过医院了?”
“嗯,直接从医院过来的。”项明章靠着软垫,放松地搭起一条腿,手指蹭到裤兜感觉少了点什么,“怎么样?”
许辽拿出一份报告单,说:“肠胃毛病,不严重。”
项明章展开看完,捏皱了丢回茶几上,他在机场就猜到了,要是项行昭真的突发恶疾,静浦大宅里的老仆会第一时间联系他,还轮到着项如纲来通知?
许辽问:“被你大伯借题发挥了?”
项明章左耳进右耳出,无所谓,不过当着楚识琛的面被项琨教训,多少有些难堪。
抓起桌上的冷水杯,这次不是青柠,改成了薄荷,项明章喝了一口:“对了,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许辽说:“你最近让我办那么多事,你指的哪一件?”
项明章烦道:“星宇。”
许辽的右眼尾缝过针,平时总垂着眼,说:“办妥了。”
项明章点点头:“那就好,让他别再跟楚识琛见面,别再有任何联系。”
说完,他仍嫌不够:“再查一查还有谁曾经和楚识琛牵扯不清,谈过的,追过的,全都打发了,别哪一天冒出来跟他重温故梦。”
许辽早就感到好奇,问:“楚识琛是什么人?”
项明章说:“我秘书。”
“你秘书?”许辽玩味道,“除了秘书,还有什么关系?”
项明章回答:“目前没什么关系,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更不能跟他有关系。”
许辽笑道:“动真格的?你还有什么吩咐?”
项明章将薄荷水一饮而尽,人真是矛盾,白水不够凉要加冰块,可是薄荷泡多了又觉得太清凉。
他对楚识琛的感觉也是如此。
现在的楚识琛和过去大相径庭,能力、谈吐、爱好都天翻地覆,项明章一面被吸引,一面疑虑,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算丧失记忆,真的能和曾经分割开来变得完全不同吗?
他想了解楚识琛更多,越多越好。
项明章沉吟着,说:“我想知道几件事,楚识琛以前喜不喜欢玩表,尤其是怀表。他喜欢去什么类型的地方旅行,都去过哪些地方。他在国外留过学,念的好像是艺术,那有没有学过别的专业,比如经济。”
许辽忍不住想调侃一句,抬起眼睛,目光却定住了。
项明章道:“怎么了?”
许辽问:“那位楚秘书是不是一表人才?”
项明章一顿,顺着许辽的视线回过头去。
卡座背后的几步之外,楚识琛面若冰霜,手里拿着项明章掉在出租车上的证件夹,不知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