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岚此刻也顾不上柳彦了,她一把抓住孙昀的胳膊,之前想好的千百句叮嘱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句带着颤音的话:"狗奴才!你……你给本少爷好好的!考不过就等下次,压力不要太大,听到没有!"
张仕诚见状,也收敛了玩笑,上前重重一拍孙昀的后背:"昀哥儿,加油!"
李皓赶紧补充:"我们在外面等你凯旋!"
赵扶风目光坚定,“加油!”
孙昀看着眼前这群比自己还紧张的伙伴,看着王岚那强装镇定却掩不住担忧的小脸,从容一笑:"诸位放心,掉不了链子。"
说罢,他不再犹豫,转身汇入了等待入场的学子队伍中。
王岚踮着脚尖,目光死死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通过核验,消失在考棚深处,才缓缓放下脚,感觉手心全是冷汗。
经过严格的搜检,确认没有夹带后,孙昀终于踏入了森严肃穆的考棚。
按照号牌,他找到了自己的号舍。
饶是孙昀身为文学博士,早已从书中了解过科举的严苛,此刻亲眼见到这真实的号舍,心头仍是不由得一震。
一间极其狭小的隔间,仅容一人勉强转身。
三面是斑驳的砖墙,一面敞开对着通道,毫无隐私可言。
里面除了充当桌案的一块粗糙木板,和一个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木凳,便再无他物。
有衙役定时巡逻,以防作弊。。
“这就是千万古代士子皓首穷经,为之奋斗甚至押上一生的考场么……”
条件虽然艰苦,但孙昀心态极好。
他先将号舍简单打扫了一下,然后不慌不忙地将笔墨纸砚取出,整齐摆放在桌案上。
做完这一切,他甚至还闭目养神了片刻,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心境彻底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铜锣响,有官吏高声宣布:“发题——”
试卷被分发到每个考生手中。
孙昀展开试卷,目光迅速扫过。
考题分为几部分,帖经、墨义、诗赋,最后则是策论。
帖经墨义考验的是对经典的熟悉程度,这对拥有现代记忆方法和扎实古文功底的孙昀而言,并不算难。
诗赋题目是《咏志》,中规中矩。
而当他的目光落到最后一道策论题目上时,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与从容。
那策论题目,赫然只有三个字——《流民论》
考场内,许多考生看到这个题目,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露出茫然或苦恼的神色。
他们大多埋头书本,何曾真正接触过流民事务?
即便有所耳闻,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哪里能写出什么真知灼见?
不少人开始抓耳挠腮,苦思冥想,试图从圣贤书中找到只言片语来拼凑。
就连不远处的柳彦,看到这个题目也是眉头紧锁。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号舍内,柳彦也看到了这个题目。
他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擅长的是吟风弄月、辞藻华丽的诗词歌赋,对于这种需要深刻洞察时弊、提出切实方案的策论,恰恰是他的软肋!
“流民……不过是饥荒所致,开仓放粮,施以仁政便可……”
他努力搜刮着肚肠里那点关于民生的库存,却发现苍白无力。
“不行!不能这么写!”
他咬了咬牙,心中暗道:管他什么流民不流民,我只需将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引经据典,彰显才学便是!
主考官难道还能真去查证不成?
只要文章好,唬得人就行了!
打定主意,他便开始搜肠刮肚,琢磨起如何用骈四俪六的句式来论证流民问题。
与他们的无措和取巧不同。
孙昀看着《流民论》这三个字,脑海中瞬间浮现的,是阳和县城外那漫山遍野的饥渴面孔,是粥棚前掺杂着希望与绝望的长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