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十二立冬,阴,小雪,冷。
中原腹地的雪真是极温柔的,半夜悄默声地下,仿佛怕惊扰了谁似的。等你一梦沉酣醒来时推开门一瞧,呀,入目一片银装素裹,这才知道落雪了。
白星披上旧皮袄,盯着破洞更大了的窗纸看了几眼,觉得可能实在该换一张新的了。
半夜露在外面的脸颊已经微微感觉有点冷了。
天上还在纷纷扬扬飘着细碎的颗粒,落在屋脊房檐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卡啦声。
是雪落的声音。
她推门走出去,落脚咯吱咯吱响,这是新雪被踩扁时发出的哀嚎。
也不过一指深,动静还挺大,有点虚张声势的意思,她想。
阿灰也对桃花镇的这点小雪十分不屑,白眼简直快要翻到天上去的,吧嗒吧嗒嚼草料时冷哼连连,觉得这点白东西根本不配叫雪。
它伴着风雪降生,那些都是流淌在血脉和骨髓里的,真正的狂风大雪是什么样子,它难道不清楚么?
白星给它梳了梳毛,考虑到今天要上街采买,去隔壁吃饭时干脆把它牵上了,省得再回来。
孟阳早就起床忙活开了:今儿是立冬,照传统是要吃饺子的,猪肉白菜馅儿!
小院儿的菜地里新鲜白菜还没拔呢,如今都被雪盖成一个个鼓起的大包,只要抱住了用力一扭,咔嚓,一整颗就下来啦。
挂在屋檐下的五花肉上了冻,得拿进屋提前化一化,不然等会儿不好剁馅儿。
他去拔白菜时,见那一个个雪包着实憨态可掬,心下一动,将表层的干净雪收集起来,团了一大一小两个结实的雪球,冻得双手通红。
大的差不多一扎大小,小的也拳头那么大,一上一下摞起来,葫芦似的。
掐一块新鲜的南瓜瓤按在小个儿雪球中央稍微靠下的位置,又往上面用炭条点两下,这就是鼻子和眼睛啦。
天上还下着雪呐,冷得够呛,他抱着胳膊跺着脚想了下,小跑着去厢房,将用来糊灯笼的厚纸剪了一条,像挂围脖一样给雪人系上,又做了顶小红帽。
哎,这下就暖和啦。
白星牵着阿灰进来时,迎面就瞧见邻居捧了只小雪人向自己献宝,“看呐,白姑娘,还有雪人陪咱们过节呀。”
雪片落在红色的帽子上,衬着真是鲜亮。
白星眼前一亮,这可真是可爱极了。
她的心头顿时一片柔软,就着孟阳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几下。
真好。
触手冰凉,可这雪人圆滚滚的,嘴角也上翘,大约是在笑吧?
阿灰看得好奇,也来凑热闹,结果一个响鼻就把雪人的帽子吹掉了,吓了两人一跳,赶紧把雪人拿得远远的。
到底不保险,白星一琢磨,托着雪人拔地而起,将它珍而重之地置于两座院子中间的墙头上。
这么一来,谁都能瞧见啦。
“白姑娘,这是你的马么?”
孟阳初次见如此神骏的马儿,当即惊呼连连赞不绝口,征得白星同意后颤巍巍伸手去摸,结果被一口咬住头发。
孟阳:“……”
呜呜,头皮疼。
刚落地的白星的眉心狠狠跳了跳,伸手掐住阿灰的大耳朵,“松口。”
阿灰也歪着头,瞪圆眼睛瞅她:你果然在外头有别的马了!我同意他摸了吗?好色哦!
忘记说了,阿灰是一匹小母马。
没奈何,白星只好用一只大苹果贿赂,这才拯救了孟阳湿漉漉的头发。
后者刚得自由就赶紧跳到一边,歪着帽子充满警惕地盯着阿灰,生怕它下一步会干脆越过桌子来咬自己。
马腿这样长,跳起来一定很轻松。
白星先对形容狼藉的孟阳道歉,又警告阿灰不许放肆。
活物跟小树是一样的,不能太惯着,不然一定会长弯,就不能用了。
见她动了真火,阿灰这才收敛,委屈巴巴咬着苹果去墙角啃。
哼,偏要用屁/股对着你们!
心有余悸地看了阿灰好几眼,孟阳这才端早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