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明月(九)(2 / 2)

郑岩听?了,哪里肯干?

“大人,这于理不合啊,下官到底犯了什么错,您这是……”

这分明是将?我架空了呀!

若在以前,隋青竹必然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细细分说?寻求体谅,但现?在,他已?然意识到权力的高?效。

他从怀中抽出圣旨,高?举过头顶,“圣旨在此,如朕亲临,谁敢造次!”

话音未落,郑岩就?呼吸停滞,双膝一软,不自觉带头跪了下去,“万岁,万万岁……微臣,遵旨。”

库房那边于岑很快安排好,之后又将?剩下的人手一分为三,其中两队分别沿着县衙中轴线不间断巡逻,另一队则跟在隋青竹身边,听?候调遣,以备不测。

一行人抵达县衙时刚至亥时,子时一过,小方就?带着两个仵作回?来,隋青竹亲自接见,针对卷宗细细询问起来。

郑岩本想参与,奈何被于岑单独扣在后院,门都出不去,只如热锅上的蚂蚁,不住打转。

如此突然,毫无准备,坏了坏了坏了!

被问到具体死者时,原本那两名仵作还?在装傻,以各种理由搪塞。

隋青竹见了,仿佛又回?到毒菌子那夜,“尔等必然受人威胁,本官知道?,但若此刻不说?,便等同包庇,死罪难逃。”

小方就?在旁边说?:“大人,既然问不出,不如直接拖出去杀了干净!左右卷宗还?在,尸骨也在,天下又不止这么两个仵作!谁同他们受这鸟气!”

隋青竹听?罢,再看那二人时,果然有?些?怕了,但仍在挣扎。

“也罢!”

不等那两名仵作反应,小方还?真就?招呼同伴一前一后拽住他们的衣领,拖死狗似的拖了出去。

一人年纪小些?,先出门,后面年纪略大些?的只看见纸门后头人影一闪,像是刀重重挥了下去,紧接着便传来头里的仵作惊恐又短促的“啊”。

重物倒地,一片死寂。

杀,杀了?

真就?这么杀了?!

他脑袋里嗡的一声,也不知一把年纪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竟瞬间挣脱小方的钳制,连滚带爬退到隋青竹脚边,磕头不止。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小的是被逼无奈啊……”

这一次,都不用逼迫,他立刻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一遍,上到前任知县如何叫他伪造死因,将?殴打致死写成不慎摔死;下到现?任知县郑岩如何与他银子封口,更甚至还?有?私下强抢民女,以致有?孕,小产后大出血而亡……

“大人若不信,小人愿开棺验尸,骨头上都看得出的……”

隋青竹听?得青筋暴起,命他现?场签字画押,带下去单独关押。

待那仵作一下去,方才出门的护卫竟又拖着“被杀死”的年轻仵作回?来。

护卫不屑地啐了口,“小人还?以为这厮什么硬骨头呢,不过是刀背砍了下,竟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隋青竹命人将?他弄醒,正叫人翻找对应卷宗核对,忽听?外?头一阵喧哗,“什么人!”

“在那里!”

院子外?面忽然乱起来,隋青竹本能地起身往外?看,被小方拦住,“大人,当?心有?诈,莫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几句话没?说?完,就?听?“啪啪”几声接连脆响,像是有?什么碎了。

紧接着,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淡淡的火油味。

有?人放火!

隋青竹的心脏都有?一瞬停跳。

这里可是县衙,他们竟如此胆大包天!

“不必惊慌,”于岑令人心安的声音迅速传来,“甲组扬沙,乙组拿人!余者各司其职,不许乱动!紧守门墙!”

前后不过短短两刻钟,于岑就?在门外?回?禀道?:“禀告大人,方才有?贼人趁夜投掷火油,欲放箭纵火,因四处灯火通明,提前暴露行踪,卑职已?带人清理完毕。”

隋青竹松了口气,忙开门请他进来,“贼人何在?”

于岑摇头,“他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被包围后便自尽了。”

如此狠辣!

暗处动手的人,难道?已?经泯灭人性了吗?

“可能瞧出来历?”哪怕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隋青竹仍抱有?一丝期望。

但于岑的回?答非常残忍,“衣裳是新?做的,布料也是外?头任何一家布庄都能买到的粗布,针脚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长相也是最平凡的那一类,甚至无法确定是否是康县或云南本地人。

如此单凭容貌识人,谈何容易?

隋青竹用力吐了口气,“带郑岩!”

来的路上,郑岩已?经看见了地上的尸体,墙角吸满火油的沙土,还?有?隋青竹、于岑等人不善的目光。

他二话不说?,张口就?喊冤,“大人明鉴,下官再不济,也熟读律法,怎敢拿九族来试探!这分明是有?人要陷害下官啊!”

最后一句,他喊得撕心裂肺,两只眼里登时滚出泪来。

并非他惺惺作态,而是真的怕了。

如果钦差大人真的在他衙门里出了事,都不用朝廷诛九族,他自己先就?要以死谢罪!

不管动手的是哪一方,那人,就?没?想让自己活!

郑岩明白自己被放弃了,一夜权衡过后,干脆就?交代了,奈何他位卑权小,卢实等人根本就?没?有?将?其纳入核心圈子,一直都只派些?边缘活计。

林场的事倒是知道?不少,也参与了,但也只说?是上面的人授意他办,至于福建船厂那边,是真的一问三不知。

隋青竹捏捏眉心,“你说?是旁人授意,严英杰指使,有?何凭证?”

郑岩嘴里发苦,“并无凭证……”

他不过区区七品芝麻县令,根本没?有?面见巡抚大人的资格,而那些?人也很谨慎,一直都是派人来传话,信物也只是给自己当?面看过,纵然有?亲笔信,也需得在传话人的监视下阅后即焚。

所以他手里,确实没?有?证据。

如今再说?,旁人可能不信,陛下也可能不信,但当?时他若不同流合污,那么此刻坟地里埋着的,恐怕就?是他了。

如此这般翻来覆去审讯数日,眼见郑岩确实不了解更深的内情,隋青竹也只好转向别处。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隋青竹如法炮制,接连走了几县,虽如愿破获了几起冤案,但也只能证明李仲等人行贿、官商勾结,几名知县受贿、草菅人命。

一直到了上一级州衙,才有?了真正的大发现?:

抚州的一名低级官员指控知州刘文远与福建船厂往来密切,“下官曾亲耳听?到,知州大人命其家下人用假名往钱庄存银子!”

又说?了两处私家宅院。

隋青竹当?即命于岑带人分头查证,果然不假,更从其中一处宅院内搜出与严英杰的书?信。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仿佛看到胜利曙光。

然而押解证人和嫌犯返回?总督衙门的路上,隋青竹一行人遇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