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 天色变得越发的昏暗。
戌时才刚到,白昼的光晕就已经完全隐没在了浑浊的云层里。
凛冽的寒风吹动着槐树的枝叶发出了忽高呼低的“嚓嚓”声响,如同一个穷凶极恶的野鬼在用沙哑干瘪的声音狰狞的嘶吼。
属于鬼怪妖魔的猎食时间, 已经来临。
南來镇的人全部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就连打更报时的胆大更夫也都老实的待在了家里, 紧闭着房门,不敢再踏出屋子半步。
整个街道空无一人, 更没有一丝灯光,甚至连蝉鸣狗吠也一并消失。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沉闷又死寂,唯有天空中偶尔飞过的秃鹰发出了饥饿的嘶叫。
燕赤霞并没有在意这时段的变化, 他寻着妖气一路追着, 最后来到了一处诡异莫测的山洞前。
这山洞不大, 却弥漫着极其浓郁的阴冷和森寒之气, 燕赤霞从洞口处往里看去, 隐隐可见里面有微弱的光晕在闪动。
这光晕的颜色是朦胧的浅橘色,像是由薄纸灯笼里的照明星火所散发出来的。
妖怪就在里面。
燕赤霞收敛住心神, 抽出背上的青锋七星剑, 迈开脚步慢慢走了进去。
燕赤霞越往里走,朦胧的光线就越明亮,而空气中的妖气, 却也越发的浓郁和厚重。
在快要走到山洞中心的时候, 燕赤霞听到了水的流动声,他看着前方的拐角, 警惕的握紧了手中的剑,抬脚走了过去。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然而映入眼帘的这一幕却让燕赤霞瞬间愣了神。
宽敞的山洞内, 四周都点着纸灯笼。
整个山洞内并没有其他多余的点缀,装潢也十分简单,就只有一处冒着热气的泉水池。
在泉水池的正中央,是一个由上好的冷白玉砌成的长石板。
一个几乎半裸的男人慵懒的趴在长石板上,身上只搭着一件薄薄的红色绸衫,乌黑柔顺的青丝全部拢在了颈侧,露出了白皙光洁的后背。
他的身后还坐着另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男子,黑衣男子双眼空洞无神,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重复着用木瓢舀着底下泛着热气的泉水,然后轻柔的将里面的水缓缓倒在了红衣男子的背上。
莹润透亮的水珠泛着湿润的雾气,温热的水流顺着红衣男子如美玉一般无瑕的后背向下滚动着,如同一双柔软的手正在这片肌肤上细细的抚摸。
薄薄的红色绸衫只遮住了男子的臀部和修长白皙的大腿,良好的视力让燕赤霞十分的清楚看到了这个男子的腰窝,小小的、略微凹陷,精致到让人有一种想要用指腹去把玩的冲动。
男子的腰,更是细而劲瘦,流畅优美的背部线条之下是被绸衫遮住的臀和腿,被泉水润湿的布料湿淋淋的粘在了这具身体上,将那诱人的曲线勾勒出了一种极欲的情色感。
燕赤霞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竟然会有着这样蛊惑人心的魅态和妖冶。
他见过无数美艳的妖怪,却没有哪一个像这石板上的男妖那般,明明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有露出面容,就只是静静的待在那里,就让他瞬间看了神。
燕赤霞握着青锋七星剑的手紧了紧,他眉目微拧,正欲开口说话,男妖却在这时突然改变了姿态,他收拢了身上的绸衫,侧躺在玉石板上单手撑着身体,朝着燕赤霞看了过来。
这下,燕赤霞也看清了这妖怪的长相。
很美,也很魅。
魅到了骨子里,魅到了眼角眉梢间都无不透出了一种勾人的妩媚和春情。
若是寻常人见了,或许只需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便会彻底的失了心魂。
就连燕赤霞自己,此刻在与这男妖的四目对视中,在对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注视下,也明显感觉到了胸腔在微微的发热。
燕赤霞的薄唇紧闭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他警惕的看着这妖气浓郁的男妖,嘴里默念着灵咒打开了天眼。
他要看看这男妖究竟是由何物所化。
金色的光晕在燕赤霞的瞳孔里流转,璀璨明亮,是如同阳光一般炽热的颜色,这他的身上充斥着一种凛然的正气与锐利的锋芒。
付臻红就这么任由这俊气的道长看着,约莫五秒之后,才不疾不徐的开了口: “看出什么了吗?”
他的语气浅而淡,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声音并不是十分的低沉,然而在这被泉水中的热气氤氲出的湿润空间里,却显得格外的磁性和撩人。
绵绵长长的涌入到人耳膜里的时候,有一种极轻微的瘙痒感。
燕赤霞没有回答,只是心下越发的警惕。
他能看出那安静待在这男妖身后的黑衣男子是一个被抽离了心智的人类,也能看出这个没有任何感情浮动的傀儡即便没有了个人的情感,眉宇之间也依旧隐隐带着一种日角龙颜、素气之瑞的皇族气息。
但燕赤霞却看不出这男妖的本体是何物。
付臻红唇角微微勾了一下,若是被燕赤霞这么轻易地就看出了真身,那他这个身体万年的修为也就算是白费了。
南來镇的人都以为那最为强大也最为丑陋的妖怪是居住在黑山上,而实际上那连泥土和石块都是通体黑色的山头只是付臻红偶尔会小憩的地方。
真正的黑山界,是在阴间的枉死城,那才是付臻红在这个世界上的住处。
枉死城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地方,正如它的名字一般,一切因为意外而死亡的灵魂都被束缚在这座森寒的阴城里,终日带着怨气游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