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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上从来不见少年骤贵的骄狂,说话处事的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一点也不像初出茅庐的年轻后生。
不过韩冈也不是那等棱角在官场中被深刻打磨过的油滑,要不然也不会将安置流民这个苦差事担到身上。
韩冈在今年的流民安置上立功不小,但他在其中费了多少心力,孙永他这位站在最近处的开封知府,看得也是最为明白。换作是一般的官员,聪明的不会接手,而愚笨贪心的接下来也做不好。能如韩冈这样安稳妥当的将几十万流民都抚慰安置,也只有拿富弼当年来比。
国有贤臣,为人厚道又曾是潜邸旧臣的孙永,却是为着天子而感到高兴。
青城离着开封府城并不远,只有五六里的距离,出了城后,奔行不久就到了地头。
从姓质上来说,将祭天圜丘包括进来的青城行宫,就跟后世的天坛一模一样。
韩冈当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天坛,不说眼前的这一座天坛,就是后世京城的那一座,以及唐朝的那处被挖出来的,他都进去参观过。
此时所使用的天坛,和他前世在京城看到的天坛,形制完全不同,反倒是跟旧唐都城的那座很像。
同样是圜丘,韩冈眼前的这一座上下分为四层,并非是白玉栏杆,白石台基,而是用黄土夯筑而成,上面抹了白灰。同时圜丘一周,按照地支,有十二条走上台顶的陛——也就是台阶。其中以正南方的一条最宽,以供天子行走。
韩冈和孙永从着侧面的台陛走上圜丘顶部。立于圜丘之上,并没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天子祭天的这座建筑其实并不高,每层八尺一寸,加起来只有三丈多,还不及北面的行宫主殿端诚殿。
孙永和韩冈也只有现在能上去,真正到了祭天的时候,仅有天子,以及天地神主,加上陪祀的太祖神位,可以站上台顶。其余千万神明、文武群臣,全都得排于陛下。
两人在台陛上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天上的乌云更加低垂,天地一片阴暗,才不过未时,就已经像是夜晚提前降临。
孙永和韩冈仅仅稍稍犹豫了一下,一片片雪花就已然随风在空中狂飞乱舞。急急的从圜丘上下来,退到了青城行宫中的偏殿——熙成殿前的宫门内。不过转眼的功夫,飞雪便是铺天盖地,视线中一片模糊。
看着宫中的仆役把门窗关紧,将风雪堵在了室外。孙永自己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叹着气:“桥道顿递之事,不管你再如何艹心,事情一场接着一场,总是忙不完。”
国家大典,三年才得一次,不会设立专门的官员,而是要安排临时姓质的差事,让朝中官员负责其中的事务。
一般来说,由宰相兼大礼使,翰林学士任礼仪使,兵部尚书为卤簿使,御史中丞则是仪仗使,而开封知府则是固定不变的桥道顿递使。
五使之中最麻烦的就是桥道顿递这个位置,其他职司只要事前检查一下准备情况,基本上都是到了大礼当天,监督百官遵守礼仪法度就行了。只有桥道顿递使,是城内城外都要跑着,如果预定的路线上出一点差错,这罪过就能让人去南方过上三五年。
韩冈深有感触的点着头:“前两天才扫过雪,今天又下了,费了那么多气力,几乎都是无用。”又自嘲的笑了一声,“去年盼着下雪却不下,今想着能过了冬至再下雪,眼下却不见停。”
留守行宫的宫人这时为开封府的两名高官端上来祛寒的热茶。孙永坐了下来,端起茶来喝着。听着外面的骤雪不断的敲打着门扉,更是叹道:“京府大尹,天下亲民官中最为繁剧。任官一载,堪比他任十年。”
见到孙永已经坐了,韩冈同样欠身坐下,笑道:“冯相公治平初年为开封尹,任官年余,便接连上本自请出外。记得魏国公【韩琦】说,‘京领府事甚久,必以繁剧故求去尔’。即便是宰相之才,也是怕着开封府的忙碌。”
“谁让这里是开封呢……”孙永叹道。作为开封知府,权柄之重,远在寻常知州知府之上,即便只有重臣能够参加的崇政殿议事,都少不了他一个。
“冯当世还是做得不错的,韩稚圭不也是说了吗,他处事无过啊!”
“大府当不输于冯相公!”韩冈接口道。他倒不是溜须拍马,而是当真这么认为。这一次的大旱,冯京可没有经过。
“多谢玉昆称赞,老夫愧受了。”孙永笑道,“只可惜,不能与玉昆你多多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