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祁九才能够确信,晏时清什么都没带走。
他两手空空地来到祁燕的家里,又不带一物地离开。
这几月给他买的、送给他的,他什么都没拿。
祁燕为他挑的衣服,配套买的抱枕,祁九房间里稀奇古怪的盲盒人物,全部都在原位。
祁九松开手,在交集的百感中先冒出来的竟然是疑惑。
他抬头看着晏时清,想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领,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是怎么想自己的呢。
为什么什么都不拿?什么都不带?为什么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离开?
但是祁九没有上前,他被教得太有家教,甚至是在这种时候也没办法把自己的脾气撒向别人,更没办法朝晏时清发泄。
他只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难看极了,以至于让晏时清看了都有些慌乱起来。
书包里只有一个相框,晏时清火急火燎地掏出来给祁九看:“...... 我带走了这个。”
相框里的照片是两人在游乐场拍的,晏时清和祁九头上各带了一对老鼠发箍。
晏时清看得出来是很不喜欢这个装饰,在昏暗里都能看清表情相当不情愿,祁九正转过脸去笑着逗他开心,照片就拍了下来。
祁九记得这张照片,游乐场搞活动免费拍,关注公众号还可以送一个相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在祁九房间里。
那照片里祁九多高兴,眼睛眯得几乎看不见,脸上的喜悦都要漫过相框溢出来,但他现在却万分之一都没感受到。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把相框又囫囵塞回晏时清的书包。
他胃里翻江倒海,咬着自己的舌尖控制情绪。
这期间晏时清已经走到了玄关,祁九直到听见门开的声音才又匆匆忙忙地跟上他:
“那——那要不你等我妈回来吧,中午弄点好吃的给你践行?”
“或、或者我送你到公司吧,楼下也行——”
“祁九。” 晏时清不留情面地打断,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走了。”
于是祁九的力气就都耗光了。
这次换他赤着脚,大拇指搅在一起,手拉着自己衣摆。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晏时清的愿望没有实现,他今天头上还是有一簇毛翘起来了,怎么都压不下去。
祁九实在是找不到更多告别的词,于是忐忑地问晏时清:“那要不我们抱一下吧?”
于是晏时清便放下书包,缓慢朝他靠近。
明明他们有过更亲密的举动,此刻却生分得像两个陌生人。
这是一个生疏到极致的拥抱,晏时清的胳膊虚虚拦住祁九的腰,彼此之间甚至还能再容纳一个人。
祁九记得晏时清以前抱住他的时候贴得很紧,像是要把他胸腔里的气体都挤走,又像想让他融在自己怀里一样。
所以祁九伸出手,沿着晏时清肩缝的衣服抓紧,想让晏时清靠自己更近一点。
晏时清身上有他不熟悉的味道,闻起来像很苦的茶,但祁九没有时间辨认。
他只是絮絮叨叨地问:“你卡里有钱吗?够不够打车的?”
晏时清蹭着祁九的耳边点头。
“你知道该去哪里吗?会有人接你吗?”
“知道。” 晏时清没有停顿地撒了个谎,“会有。”
“带钥匙了吗?”
“嗯。”
“有没有吃早餐,没有的话记得在楼下随便买点。”
“吃了,锅里还有两个鸡蛋,留给你的。”
“东西真的带够了吗?你要是差了什么没有就和我打个电话,我给你送过来。”
“够了的。”
“到了公司记得和我发个消息,有什么事情你说一声,别受了委屈。”
祁九觉得自己的话说不完,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个不停。
他没等到回答,又接着说:“你要是想我、你要是想我了——”
祁九拽着晏时清的衣服越来越紧,指节隔着衣服面料靠拢,用力呼吸着掩饰自己的哽咽。
他对晏时清说:“你要是想起我了,一定一定、一定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