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上会议已经开始,陆瑶说:“我外放了,你也听听。”
谭既来哪有心思跟她开会。
他拍拍前排座椅靠背,问:“师姐,谁从水里救的我?”
陆瑶把笔夹在耳后,抬手按了车顶的照明灯:“咱们老师。”
“不是!”谭既来笃定地说,“水下有一个人,把我托出水面,然后老师才把我拉上来的。”
陆瑶“啊”了一声,无意识摇头,那根笔“吧嗒”掉到她腿上:“没听老师说。”
谭既来用力一拍车靠背。
自己手上这根红绳不会凭空出现,肯定是那人的。
他想了想,拉开车门跳下车。
陆瑶被他惊动,也跟着下车:“既来,你去哪里?”
谭既来想回落水的地方看看。
但等他看清车外的场景后,根本挪不动步。
这他妈又是哪里?
他落水前奔在一条小土路,虽然又小又窄,但起码是烟火人间。
眼下这地方全是高耸参天的大树,地面被植被覆盖,空气又湿又热,根本就是个原始森林。
他们的越野车,真是越野开进来的……
从未经人类干预过生长方向的枝干横斜舒展,造型千奇百怪。有的古树树根裸露在外,条条粗如巨蟒,交错弯拧。
再看脚下踩的是肆意生长的野草、藤蔓。
野草都跟韭菜似的,棵棵粗壮。
藤蔓叶子如弯月,边缘带细小锯齿。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受刺激太大,谭既来觉得那藤蔓会动,正慢慢顺着自己的脚腕一圈圈缠上来。
再仔细一看,他妈的都缠到小腿了……
“卧槽!”谭既来大叫一声,飞快抖腿。
好容易抖掉一只脚的藤蔓,又发现另一条腿被缠住。他连忙换脚狂甩,最后两只脚来回来去交替蹦跶,才能阻止藤蔓上缠。
陆瑶咧嘴:“这地烫脚?”
谭既来一边跳一边咬牙:“这草他妈的什么东西?!”
他一贯自诩是个知识分子,骂街的话只在心里说。
这会儿脱口而出,是真吓坏了。
陆瑶看他急了,收了笑,伸手一指:“上车说。”
谭既来胸口一阵剧烈起伏,腿脚又痒,低头一看,是两根藤蔓慢吞吞缠了上来。
他怪叫一声,跳着脚蹦到车里,缩在后排角落。
“你别怕。”陆瑶上车第一句话。
不怕才怪。
陆瑶深吸一口气,整理思绪:“这叫猫藤,跟小猫似的,喜欢蹭人的腿脚。”
不远处的小猫:“喵喵喵?”
风评被害……
还没等俩人再度开口,陆瑶的电脑传出一个僵硬卡顿的声音——
“通过解剖上次吃人大脑的蛊虫,我们确认它及其它同源蛊虫,的确来源于湘西。它体内有一种还未消化完的植物残渣,通过成分分析,正是猫藤。”
孟桐的声音此刻流畅地出现:“猫藤只有湘西有。”
“孟,你现在就在湘西吧。”
“对。”
“蛊虫之间可以互相联络,虽然还不知道它们通过什么方式联系,但是我这里的蛊虫上蹿下跳,明显是接收到了同伴遇难的信号。”
“孟,上次那个科研小组有进无出,四五个人人间蒸发,所以你们一切以安全为主,千万别逞能。”
“明白。”
这就是所谓的学术会议?
谭既来嘴角抽搐。
吃人大脑?蛊虫?湘西?
他对湘西这个地名并不陌生,小时候看《故事汇》,湘西的赶尸、瘴气、苗蛊……一个个都是谭既来的童年阴影。
后来长大,课业逐渐繁重,一摞摞《故事汇》被束之高阁。书房的玻璃柜门像次元壁一样,把那些灵异惊悚的故事隔绝在满满烟火气的现实世界之外。
正常来说,他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现在潘多拉魔盒再度打开,他的大脑飞速重温了以往看过的许多故事情节,伸直胳膊的僵尸、棺材里冒出的血水、在山洞里枯坐失去意识的美女、张牙舞爪吃人大脑的蛊虫……
看故事就够惊悚的了,更惊悚的是,他意识到自己此刻不再是看客……
他不但本人亲自来到湘西,他这离谱的导师弄不好就搞这个的……
他,可能、也许、大概、按研究生培养计划来说,要跟着孟桐,研究这玩意儿???
卧勒个大槽。
谭既来抱头。
现在退学来得及吗?
线上会议的各位开始讨论一些谭既来听不懂的名词,以他浅薄的高中化学知识,他推测他们是在分析蛊虫的化学成分。
还有一些什么定理、电场,听起来又像物理学。
他探头一看,屏幕上各色人种都有,忽然明白为什么除了孟桐,其他人说话都卡顿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