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将自己明年要去县考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梁诵看了他一眼:“还瞒着什么呢?”
唐慎义正言辞:“没了。”
“为什么一定要明年去参考?”
唐慎默了默。
“再不说实话,老夫可不管你这个小泼皮,就看以你那一手不堪入目的字,如何过的了县考!”
唐慎心想还剩几个月,大不了每天在家练字读书,以我后世国内top2高校的博士学历(虽然是理工科),再加上过目不忘的穿越金手指,区区一个县考还不在话下。
……应该不在话下吧?
梁诵:“嗯?”
看着老师故作严肃的模样,唐慎想了想,只好把自己吹牛的事讲了出来。
梁诵哈哈一笑:“我当是何事,原来是与你那堂兄置气了。你再怎么聪慧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偶尔有些小孩脾性也很正常。所幸你这次说的是县考,假若你说的是乡试,哪怕是文曲星再世也只能铩羽而归。”
唐慎:“小子还没傻到那份上。”
梁诵睨他一眼:“倒是狂到那份上了。”
唐慎装傻糊弄过去。
唐慎并不知,梁诵定要问清楚他原因,并非好奇心过重,而是担心唐慎受了什么影响,决定提前县考。唐慎年岁尚小,又天资聪颖,若是有人得知他是梁博文的学生,心生嫉恨,或许会挑拨离间,激他早早县考。一旦他落榜,极有可能信心大伤,造成伤仲永的结局。
梁诵:“你先前说,四书五经都已倒背如流。”
“是。”
“以你的本事,县考应当不难。既然如此,你今日先去府学报道。梁管家,你陪他去,与余伯岩说上一说。”
管家道:“是。”
唐慎来得早,他在家用了早饭,梁诵又留他下来喝了碗热粥。吃完早饭,唐慎和管家前往紫阳书院,还没出门,梁诵又道:“且等等,我去写封信。”很快,他在书房写了封信,交给管家。
紫阳书院在城南,唐慎与管家进入书院时,学生们早已开课。
书院大门是一座重檐歇山顶单门,正门前悬着黑底白字的“紫阳书院”四字匾额。紫阳书院的文联是梁博文去岁亲笔题字的,右侧抱柱上是上联“仙人承露盘”,左侧是“谈笑翰墨香”。
入了书院,便听到学子读书的声音。
古人读书讲究大声诵读,以求熟记于心。除了唐慎这种极个别的关系户,以及买学籍进来读书的富家子弟,能在府学读书的至少是秀才。每个读书人通过县考,成了童生;再通过府考,成了秀才。当上秀才,才有资格进府学读书。
然而就算是秀才,他们在府学也不过是个学生。
唐慎跟着管家,绕过圣人祠和讲堂,找到了紫阳书院的山长余伯岩。
余经,字伯岩,开平十四年进士。他中进士时已经年过半百,三年前解甲归田,来到紫阳书院担任山长。
管家见了余伯岩,作了一揖。唐慎也跟着行礼。
余伯岩接过信看了一遍,又抬头看看唐慎。接着他再仔细地将信看上一遍,道:“梁大人的意思我已然清楚,只是现在已经过了入学仪式,距离县考也只剩四个月。如此,你是叫唐慎吧?”
“学生是。”
“你且做个旁听,每日你可与其他学生一同进学。”
进府学的事比唐慎想得容易,第二日他就带着书篮去府学读书。古人对于插班生,或者转校生并没有太过看重。当日教学的夫子进了讲堂,余光里瞥到了唐慎,很快移开视线,开始讲课,完全没“介绍转学生”这种流程。
不仅仅是夫子们,其他学生也对唐慎并不在意。起初还有人惊讶怎么突然多了个陌生面孔,第一堂课下,几个学生聚在一起,悄悄打量唐慎那边。
过了片刻,一个略显富态的小胖子被众人推了过来。这胖子头戴宝玉冠,腰上系着一块和田白玉的玉佩。他走到唐慎的书案前,道:“我叫孙岳,你叫什么。”
对方并无而已,唐慎便道:“唐慎。”顿了顿,他又道:“什么越?越女采莲的越?”
孙岳一愣:“不是,是四海五岳的岳。”
唐慎心想:原来不是孙越啊。
孙岳哪里知道唐慎在心里已经把他和后世一位知名相声捧哏联系到一起,他道:“你倒是个生面孔,以前从未见过。你是哪儿的秀才,刚到姑苏府么。看你个头虽高,瘦弱得很,有十五岁了么。”
唐慎:“我今年十三,不是个秀才。”
“咦,你不是秀才?”
远处的学生们也听到了唐慎的话,他们稍稍松了口气,眼中的敌意消退了大半。
这孙岳却乐了,他一屁股坐在唐慎旁边的座位上,道:“那你是和我一样,家中捐钱进紫阳书院读书的了?你可别怕,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唐慎没解释自己不是捐钱进来的,而是走关系进来的。他是梁大儒的学生,这事没必要到处宣传。他哭笑不得道:“我没怕,再说我们怎么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孙岳:“你看到那些同窗没,他们都是秀才,今日讲堂里就你与我不是秀才。他们十年寒窗,好不容易考上秀才,可是要通过院考、成为廪生,那是在太难了。不通过院考,想参加乡试就难如登天。他们本以为你是别地的秀才,刚刚搬到姑苏府,所以这才进书院,以后要和他们一起参加院考。院考每县只有二十多名额,你如此年轻,能考上秀才定然是聪慧斐然,可不就是他们的强敌。”
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孙岳拍拍胸脯:“别怕,以后我罩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