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完整的手续,史可法接了信和银票,笑道:“商家手段,倒也缜密。”
“还不止如此哩。”史从斌用欣赏的口吻道:“他们的存取银两,也很规范细密。”
史可法听了大感兴趣,说道:“还请叔父解释一二。”
……
天黑之后,和裕升在京城的三巨头照例聚会商议每日的事情。
看账簿和每日的简报,三人都是轮流来看,别处的军情司主事一般不会这么多事,查帐是财务司的事,有什么不妥才会由内情司介入,军情司只对外不对内,内部的事情是不管的。
不过京城的情形特别,从一个普通的商行发展到京城里的巨无霸,其实李国宾和王发祥还有刘吉都是在被上层压制的情况下把京师分号做成如今这般规模,三人相与的极好,李国宾主对外活动,王发祥做秘密勾当,刘吉镇守总号,行事兢兢业业,从不出差错。
从分号开设日起,三人就配合的十分愉快,再从铜板兑换开始,京师店开始突飞猛进,最终到眼前的这个京师超级大商行的局面。
“本月营收又涨了三成,原本要多赚两万。”刘吉拨了半天的算盘后说道:“不过军司要求我们搞好与崇文门税关和各城门之间的关系,为着这个每月多开销最少五千到一万,这些银子等于是拿去塞了狗洞……那帮子税吏和守门京营武官,哪一个是好货?给银子咱们是大爷,断了银子就开咬的下作行子们。”
李国宾笑道:“军司必定是有所打算,你们看这两个月,山东并河南两地雇佣骡马行的人越来越多,就算自己有车的也多半会买咱们的旗帜插着,这样岂不是收入就增加了不少。”
“嗯。”刘吉点一点头,说道:“咱们就只能当大家都是和裕升的人,咱们出钱出力,山东和河南的分号跟着沾光。”
“北直可是有不少分号是咱们名下,”李国宾道:“算来还是划算的。”
王发祥这时微笑道:“军情司方面,近来也并无动向。”
“无事是福。”李国宾由衷感慨了一声。
……
众人会议之后各自散去,王发祥却并没有回家,他换上纯阳巾,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细夏布衣袍,看着就象是一个夏天消闲散步的青年学子。
近来京城这样的人物不知道多出来多少,有很多北方的秀才,不够资格参加会试的也跑到京城来感受一下浓郁的考前气氛,所以京城中读书种子有明显增多的迹象,王发祥从正阳门一路往北走,很快就淹没在人群之中了。
从正阳门转左,很快进入大时雍坊,然后是小时雍坊,这里人流渐稀,轿马却多了起来。
好在这里也有相当多的士子模样的人,王发祥脚步有些踉跄起来,显然是喝醉了酒的青年士子,小时雍坊这里有不少官员居住,这显然是一个投靠亲友的外地举子,却是不学好在外头浮游浪饮,路过的几个老成人不免摇了摇头,显然是十分看不过眼。
大明的坊划置原本就不如唐时那么考究,唐时各坊大小几乎相等,街道四平八直,几乎就是一个个的方格子,大明的各坊则是大小不一,好在街道也是四通八达,而且相当宽阔。
等王发祥穿过小时雍坊,抵达安顺坊的时候,天色越黑,行人也越少起来,这时他感受到风中有明显的水气,这叫他明白,自己右手侧就是城墙,城墙过后就是皇城内的西苑所在,当时的西苑太液池是京城内最大的水域面积,此时夏末时节,从太液池里时不时的吹来带着水气的凉风,安顺坊果然也是京城勋贵云集居住的地方,普通人是不够资格住这里的。
王发祥要去的地方当然不是这里,在此处他行路都是小心翼翼,偶有行人经过多半都是晚间出去喝酒的勋贵,或是骑马,吹着晚风被十几二十个长随簇拥着而行,或是坐着四人抬的大轿,数十随员跟随,这些人非公即侯,最少也是驸马都尉或是伯爵,什么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在外地武官是一生功业的顶点,在这里很有可能就是某个侯爵轿子旁扶轿而行的跟班首领……国朝二百多年,武勋官职已经十分泛滥了,从太祖年间的全国五万多武官,到现在京城之中就有十余万员,全国有五十余万,人数已经涨了十倍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