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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项桓皲裂的唇角紧绷,借她手臂强撑着起来,“我自己能走。”
宛遥一条胳膊受不住他掌心的力道,只得用两手去扶,好不容易封好的伤口逐渐往外渗血,她看得直着急,到底是不能理解男人在同龄战友面前那令人匪夷所思的自尊心:“别动,再动该裂开了,项桓!”
他根本不会听她的,像只倔强的豹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项桓白着张脸让背脊离了那颗矮树,又在倾身的刹那,眼前猛地一黑。
他一脑袋栽下去,轻轻的一声响,抵在了宛遥肩膀。
那是一种说不出重量,分明很重可又无端有些发轻。
她无措地晾着双手,怔忡好一会儿才想起把人抱住,免得再往下滑。
“项桓?项桓……”
半晌没人应答。
宛遥紧紧揽着他的腰,埋首在胸膛呼吸着衣衫间浓重的血腥味,似乎只有拼命用力,双臂才不至于抖得那么厉害。
“项桓。”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倾诉,“我杀人了……”
可她知道他听不见。
*
平静的长安城郊在这日迎来了一场喧嚣,远近二十余里尽被官兵封锁,直到下午才陆续放行。
官道边的茶寮,上至老板娘,下到烧火夫,一个不剩的全数被押进了刑部大牢等候审问。
季长川翘掉了今早的朝会,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善后。
当驻高山集的虎豹骑恭敬地把一地蛮人尸首亮给他看时,季长川隐约头疼地摁了摁眉心,尤其对方还好心地将属于折颜部大王爷的那具单独挑了出来。
头就更疼了。
“先……”他自己都语塞了下,“先抬去鸿胪寺,再找人到大理寺和刑部通报一声。”
“是。”
季长川在原地轻叹一声,发现自己这个徒弟随着年龄的增长,给他丢的烂摊子是一件比一件麻烦了。
外面乱成什么样,项桓是一无所知,失血后他整日整日的昏睡不醒,连少有的几回苏醒,意识也不甚清晰。
午后的太阳绵软而慵懒,夏风吹响了屋檐清脆的铃铛。
室内临窗的床榻上,被衾被日头晒出了温度,搭在床沿边的一只手骨节分明,虎口有明显的厚茧。
忽然,那指尖迎着阳光轻微地一动。
项桓在细碎的金黄中睁开了眼。
卧房下了帘子,满室清幽,唯有几缕灼热的烈阳桀骜不驯的从缝隙中钻进来。
毫无疑问这是他的房间。
不过几时回来的?
记忆出现了断层,他要起身,肩膀的伤口倒是十分诚实地开始喊疼。
项桓被痛出口凉气,龇牙咧嘴地半靠在床,冷不防一转头,看见一个安安静静的人,正撑着脑袋浅睡在床边。
他把半口凉气缓缓吞回腹中,暗自咬牙地活动起筋骨。
久未松活的四肢立时噼里啪啦地作响,能感觉到沉睡的血液重新在身体中流淌开来。
不知睡了多少天。
家里静得听不到杂音,周围一个下人也没有,不时只听得耳畔清浅均匀的气息声。
项桓将不曾受伤的那条胳膊抡成圆圈,手指一面按压上面的肌肉,目光打了个转,最后落在宛遥脸上。
她好像睡得很香甜,周身随呼吸上下起伏,还不见有要醒的迹象。
这个位置刚刚好,那几道倨傲的阳光洒了大片在脸颊,金粉似的,铺着一层,细细的绒毛泛起光晕,项桓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词。
黄毛丫头。
他在心里笑。
宛遥的青丝是很长的,瀑布般的散在后背,又从中梳了一条小辫,辫子里却有一缕卷成了个圈儿,淘气地钻了出来。
项桓看着看着,心中便痒痒的,忍不住想把那几丝头发捋直。
一向控制不了手欠的欲望,他悄然俯身,动作缓慢的蹭至床沿,并拢的指尖沿璀璨的阳光往上探去。
少女细嫩的肌肤一尘不染,白皙得毫无杂质,眼见着就要碰到发梢。
对面的人始料不及地颤了颤眼睫——这是醒来的前奏!
项桓吓了一跳,急忙飞快退回床头,七手八脚地给自己盖被子,一副没事人的模样靠在旁边。
他坐在那儿看了一阵。
然而宛遥睡醒的过程却显得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胳膊撑太久的缘故,她咬住唇,吃力地缓了半晌才慢慢的放下来,整个人僵硬无比的支起身,一眼望见他,反而没精打采地说道:
“……你醒了?”
项桓皱眉盯着她看:“你伤哪儿了?这么难受。”
“我不是受伤。”宛遥正打算起来,一不留神似牵扯到了什么地方,疼得她一脸难以言喻。
“我只是……”她勉强扶着腰站直,小声解释,“上回跑得太厉害……”
项桓听完就是一愣,她没说得太清楚,但是不难明白,等反应过来之后,他岔气般的轻笑了一声,紧接着细细回味了一遍,弯起嘴角不厚道地看笑话。
宛遥咬牙翻了个白眼,“……笑什么,还不是你害的。”
她艰难地转身,一步一挪地去桌边倒水。
项桓从生下来就满地跑,精力旺盛得像只野猴子,活到这么大,头次看见跑步跑到肌肉酸疼至此的人,不禁十分新奇。
他光是笑还不算完,接过宛遥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开始大言不惭:“宛遥,你好像老太太。”
“……”
终于知道为什么天底下那么多人看他不顺眼了!
宛遥想去抄床尾的枕头扔他,刚弯腰就感受到来自肌肉的呼啸,居然定在那里。
对面的笑声来得更欠扁了,简直收不住势,略微锋利的虎牙白莹莹的,难得有无害的时候。
项桓还端着茶碗,枕头便迎面而来,他边笑边挡开。
“喂,我还伤着呢。”
宛遥没搭理他,两个枕头无缝夹攻,他护住水不让茶洒出,无赖地笑道:“别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