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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混乱的战局里,最清醒的人,除了厉致诚和林浅,大概就是旁观者清的宁惟恺了。
阳光斑驳的下午,他站在写字楼的落地玻璃前,望着窗外宁静的城市,沉思。
当初与厉致诚达成联盟,这位反收购战统帅的原话是:“我来负责在消费者心中,建起一堵挡住外资品牌的墙。”
具体要怎么做,他没说,宁惟恺也没问。因为彼此间的信任毕竟有限,他不会要求厉致诚将关乎身家性命的一步,都告诉自己。
但现在回想起来,越想越有意思。
可不是吗?厉致诚说的是挡住“外资品牌”,而不是挡住“DG”。现在果然如此,他一手营造了鱼龙混杂的市场,所有外资品牌都被挡在了消费者的心门外。
为了杀其中一个,厉致诚先杀了一片。
想到这里,宁惟恺略微有点不舒服。
因为他发现,这种天马行空出其不意的竞争思路,并非是他擅长的。如果他是DG的负责人,只怕也想不到这一步。
他端起手里的咖啡,轻抿了一口。
将来东山再起,厉致诚依然是个强劲的对手啊。
或者始终跟他结盟,井水不犯河水,比竞争更好?
他兀自想得入神,门外却有人在敲。
“咚咚、咚咚——”均匀的力道,是Lydia独有的轻快节奏。
宁惟恺放下咖啡杯转身:“进来。”
自从上次祝晗妤来的时候,Lydia误闯进来,宁惟恺就给这位实习秘书下了禁令——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请自入。
一室阳光通亮,Lydia推开门。黑色小西装搭配浅蓝短裙,长腿娉婷,踩着靴子走进来。粉黛未施的脸,干净得像邻家少女。
尽管在与她的这段关系里,宁惟恺的态度始终有点暧昧不清。但他不得不承认,每当Lydia这样朝气蓬勃地走进他的办公室里,整个视野仿佛都明亮起来。
她眨眨眼,迎上宁惟恺直勾勾的目光,忽的笑了:“喂,已经过下班时间了。”
宁惟恺也笑了,站在大班桌旁,不紧不慢地说:“怎么?这位小姐,又有什么事要差遣你的老板?”
这话本身就带着轻~佻,Lydia“哼”了一声,说:“我是帮你放松,舒缓压力。今晚我有个朋友在闽外街开画展,想不想去看?先讲清楚哦,我朋友挺穷的,晚上只能请我们吃担担面。”
宁惟恺微抿薄唇,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着她。
有的时候,他其实觉得看不清这个女孩。明明是名校优秀生,却喜欢混迹于酒吧街头。明明大大咧咧,可有的时候聪明通透得让你侧目。
譬如刚在酒吧结识时,那么多人里,这姑娘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落寞。
还譬如这几天,箱包行业翻云覆雨,但看起来跟他并没有关系。她却从哪里看到了,他需要“舒缓压力”?
他很快联想到的是,昨晚在家里,祝晗妤唯一关心的是,她做的两道点心:马卡龙和朗尼芝士蛋糕,哪种更合他口味。
宁惟恺抬眸看着Lydia。
四目凝视,似乎有种彼此都懂的暗涌在里头。
“晚上我去不了。”他说,“晗妤做了晚餐。”
Lydia没说话。
她的眼神令他忽然有点不舒服。很平静,也很安静,黑漆漆的,好像没有任何情绪。
然后她耸耸肩,好像若无其事地样子:“好吧,那我就自个儿去啦。”
下班的时候,宁惟恺原本已开车出了停车场,驶上了环路。忽然又在岔路口掉了个头,开向公司。
他的车远远停在路边,看着公司楼下的公交车站。很快,Lydia就出来了。已经脱了西装,穿着件粉色的外套,整个人清丽跳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公交车来了,她连忙随着人流涌上去。忽然脚下一崴,差点没摔倒。宁惟恺这才发现,她今天穿的是双很高的高跟鞋——
她平时并不喜欢穿不舒服的高跟。但每次跟他这个“朋友”出去玩时,总会换上高跟。用她的话说:“你太高了,我站在边上变得太渺小可不行。”
……
宁惟恺坐在原地没动,一直看着她上了公交,公交车的引擎沉闷响着开远了,他才掉头,驶向家的方位。
原来只不过把酒吧认识的她,当成个开心果,当成可以调节气氛的小妹妹,放在身边。
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
在最不应该变的时候。
——
与此同时,DG中国的写字楼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顶层多功能会议厅。
查理斯正在召开全体高层的又一次战略会议。经过这些日子的痛定思痛,这位性格开朗乐观的澳洲商人,脸上也平添了很多阴霾。深深的眼袋,令他看起来非常像一只粗壮的熊猫。
陈铮坐在他的左手旁,林莫臣作为贵宾和朋友,坐在他的右手旁。长条形的会议桌,此刻鸦雀无声。
尽管坐得很近,林莫臣始终没看陈铮。
而陈铮这回也学乖了,压根儿就没往这位敌友难辨的男人身上望一眼。
查理斯翻开了手中的战略报告,非常严肃地说:“经过与美国总部的沟通,以及与诸位中国管理者的讨论,我们决定调整公司战略。二、三线品牌暂时不做更大规模推广,主力推进我们的一线品牌:ZAMON.”
在场包括陈铮在内的所有人,精神一振。
因为ZAMON是全球知名的顶级品牌,即使在中国,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品牌,三年前DG就引入了中国,跟其他顶级品牌一样,卖得也不错。只不过奢侈品牌的市场毕竟有限,不可能成为公司主要盈利来源。
但现在查理斯却说,要主力推进ZAM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