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是说,在对话框出现在你面前时,游戏就默认你已经知晓了一切代价。
如果你还要使用降头,没问题,但你最好一去不回,否则系统在你使用过后,要保留追责的权利。
这样刁钻的条款,显然是精心为“立方舟”炮制的,精准得堪比地对空导弹。
不过南舟和江舫对此没有太过意外。
降头,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次性用品。
一旦启用,高维人必然会意识到,这是一个天然的bug,会立即设法封禁。
所以,他们必须一击即中,直达目标。
就目前看来,他们抓到了元明清这尾大鱼,打垮了“亚当”,并获取了先前根本不可能获取的珍贵情报。
降头已经算是物尽其用,不必为它可惜。
南舟放下了笔,点下了更新按钮。
确定降头不能使用后,他们索性又头碰头地聊起天来,仿佛眼下天大的压力都不存在。
或者,仿佛只要他们这样说说话,压力源就会自然消散一样。
只留下李银航一个人埋头苦思。
盥洗室内。
元明清泼了些冷水在脸上,直面了镜子中湿淋淋的自己。
在他动手将毛巾挂回毛巾架时,他耳畔幽幽响起了一点电流音:“你好,元明清。”
元明清周身过电似的战栗了一下。
——是来自高维的低语。
某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会死。
但在一刹的肌肉僵硬后,元明清还是如常地直起腰来,双手撑在洗手池边,直面了镜中的自己。
不会的。
他现在在“立方舟”。
在万众瞩目下,高维观众不可能接受他突然的暴毙。
果然,那声音并不是奔着杀死他而来的。
“我们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那声音相当平和敦厚,应该是节目的主理人一类的角色,带着股循循善诱的意味:“你背负了合同的压力,觉得‘立方舟’占优,所以你站到了他们那边。只要他们获胜,你就能许愿解除和我们的合同。你是这样想的,对吗?”
元明清只是沉默,并不应声。
“我们理解你的选择,同时,也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我们会和‘立方舟’赌,然后,让他们血本无归。”
“你尽可以站在他们那边,但是,在你看到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后,我希望你重新做一次选择。”
“你的目的,就是要成为胜者,不是吗?那在哪一队获胜,又有什么要紧?”
那声音越放越低,几至于温和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如梦’里还有两个空缺的席位,你怎么知道其中一个位置,不是我们特意为你留的呢?”
“你和唐宋,都是我们重视的,我们不会轻易放弃你们。”
“你好好想一想。不用急着回答我。”
说罢,那声音便自行消失了,和它来时一样毫无痕迹。
元明清神色如常地走出了盥洗室,对李银航平静地点一点头:“水很热。可以擦洗一下。”
在此之后,他一直没有发声。
直到夜深时分。
元明清望着漆黑中依旧能辨出华丽轮廓的穹顶,难以入眠。
他的瞳色里沉淀着浓重的黑,让人难以辨认其中的情绪。
如那道充满蛊惑性的声音所言,他想得很认真。
想他的前路,想未来,想唐宋。
因此,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在沉沉的夜色中,江舫淡色的眼珠正一错不错地锁定在他的侧颊上,似笑非笑,似乎透过了他的颅骨,看到了他如今正激烈沸腾着的思绪。
……
“纸金”昼短夜长,十点日出,十五点日落。
五个小时的白昼,是供惯于夜行的生物们觅食的时间。
在稀薄的日色被夜色吞没,当声色犬马的气氛开始在街道间扩散,“纸金”便要按惯例,开始经夜的狂欢了。
……不过,这是过去的荣光了。
今日的“斗转”赌场,和昨日一样,门庭冷落,客人寥寥,有几个胆大的。
昨天,“立方舟”因为购买了“斗转”的入场券,积分降低800,分数一度落到了“如梦”之后。
但经过一日结算,曲金沙倒扣了不少积分,又落到了“立方舟”后面。
但总归都是合理范围之内的起伏。
其他玩家虽说被这基金曲线一样的波澜起伏撩拨得揪心不已,但整体情绪还算稳定。
他们还有整整48个小时可供观望。
“斗转”之内,空调长久开启,玻璃吸饱了冷空气,像是一块天然的冰垫。
南极星趴在玻璃上,低头望着马路对面咖啡厅里的邵明哲。
它微微歪头:“唧?”
除了好奇的南极星,没人发现邵明哲的到来。
“如梦”这边,果然出现了麻烦。
江舫为高维观众的愤怒留足了充足的发酵时间。
高维观众组织了一支现场观摩队,直接要求进入《万有引力》游戏总部,对转播的各个环节进行转播,在双重监督下,避免游戏作假。
《万有引力》运营官方本来就被作弊的丑闻缠身,如果拒绝,只会让质疑愈演愈烈。
不得已,刚刚成立的信息组、弹幕组灰头土脸地原地解散,当夜的梦里都充斥着恐怖的温州话。
但时间同样也站在了“如梦”这边,
经过一夜的恶补和实操,“如梦”已经对赌场内的各项设施和规则烂熟于心。
他们甚至连夜拿着官方的注音词典,恶补了温州话,自认为再也不怕江舫和曲金沙暗通款曲,互打暗号。
他们越是补习,越是成竹在胸。
机器类的赌博道具,他们可以在背后操纵胜率。
而需要当面博弈的,他们也有各种各样可以依赖机器的出千技巧。
而且,虽然失去了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但他们依然有一个可以和他们共享视野,帮他们出谋划策的智囊团。
“立方舟”根本就是一对多。
这样想来,他们最多小输而已。
胜利的天平,向“如梦”倾斜的。
因此,他们相当气定神闲,带着几分天然的蔑视,看着江舫领着南舟,在空置的机器、牌桌前都逛游了一遍。
戴学林好整以暇地问道:“还要看多久?还不赌吗?”
江舫笑着对南舟一耸肩:“真心急啊。”
话是这么说,“如梦”和“立方舟”,终于在一张牌桌前相对站定,准备正面对抗了。
南舟率先发问:“曲老板,在‘斗转’赌场里,只要是有价值的东西,什么都可以用来兑换筹码,对吗?”
“是的。”曲金沙点头,表示了赞同,“道具,技能卡,只要是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用来兑换筹码,买定离手,没有反悔的机会。”
进入“斗转”赌场的赌徒,往往赌红了眼,急于翻盘,自然是手里有什么就赌什么。
曲金沙也自然是有什么收什么。
“那第一轮,我们就先赌点有意思的吧。”
江舫修长的手指搭在镶嵌了柔软天鹅绒的桌边,轻巧地一敲。
啪嗒。
他神色平和,语出惊人:“曲老板,你觉得,人的一双手,能换多少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