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格区负责人的眼睛瞟向了他:“哎,贝尔,我说——那个炸弹是不是在你们区装上的啊?”
贝尔头皮一麻,这才回想起来,自己当时之所以那么积极地听取了林檎的建议,就是他下意识地想要把炸药的锅从龙湾区甩到美格区这边。
他脸色难看地打了个哈哈:“这也不好说,还得查啊。”
美格区负责人一挥手,大方道:“查,可以查。但来参加伦茨堡校庆的不只有学生,还有一些社会地位不低的名流,让他们留到这么晚,实在是不大像话。您看您能不能出面,安抚安抚他们?”
贝尔一咧嘴。
他是脑子短路才去揽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但他心里清楚,查花的事情,的确牵扯了他的大量精力。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伦茨堡大学并没有供这些贵客嘉宾住宿的条件。
如果贝尔把安抚事宜交给美格区,他们必定会不遗余力地抹黑自己,说是“龙湾区负责人不让各位离开”。
自己出面,更是不妥。
他又不是本地的警察,说话实在没有力道。
两人面面相觑,知道他们两个在这里大打嘴仗,毫无意义。
谁去办这事,最后都会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美格区负责人试试探探地问:“……要不,向上头请示一下,把学校里的人先放了吧?”
贝尔如释重负,赶紧附和:“对对对,事要慢慢查,监控也都有,炸药来源、人际关系、犯罪动机不都还没查呢吗?都扣着也不是个事儿,是吧?”
在美格区和龙湾区的负责人难得达成了共识时,远在interest公司总部演播室的林檎打了个喷嚏。
凯南很关注他这棵新摇钱树的健康状况:“怎么?感冒了?”
“没事。”林檎温声细语地问他,“所以那段录音要播吗?”
“请示了领导。不播。”
“为什么?”
“哥伦布”号真正的沉没原因,整个银槌市知道的不超过十个人。
这其中并不包括凯南。
凯南只知道他们五个人是过气的英雄,想榨一榨他们身上的新闻价值,却并不知道上层不想把录音公开、惹人猜忌的真实原因。
他轻松地一耸肩:“不知道。”
继而,凯南又问林檎:“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林檎想了想,答道:“不好查。跨区案件,有的扯皮。”
凯南注视着他:“交给你来查呢?”
林檎温和且坚定地一摇头:“我这边的专案组解散,很快就要回长安区了。”
凯南笑了,觉得林檎很傻气。
他已经抛头露面过了,试水之下,人气相当不错。
他就算想回长安区,“白盾”高层也不会舍得了。
林檎重新低下头,神情平定。
他知道,自己不用特意去争取,凯南就会主动和高层沟通,让自己去查这件案子。
这事从头到尾透着怪异,和拉斯金案、本部武案的风格全不一样。
听过那段录音,林檎觉得,他这位新对手很“邪”,似乎透着股玩世不恭的野气。
……像个年轻人犯的案。
在“白盾”上下一心地忙了个人仰马翻时,宁灼正在“海娜”自己的房间里,接受单飞白的打扮。
他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了一张邀请函,献宝似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后,看宁灼没什么睡意,又拉着他去选衣服,为一周后的“哥伦布”纪念晚宴做准备。
宁灼放下手里的书,定定望着花蝴蝶一样转来转去的单飞白,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打扮”这种事情这样热衷。
单飞白手脚利索,不出五分钟,又一次把宁灼打扮成了一位上流的体面人士。
这回的西装是白色的,从里到外透着洁净。
宁灼皮肤是天生的白,压得住这样大胆的颜色。
在单飞白翻箱倒柜地去找能和衣服相配的胸针和丝巾时,宁灼站在一边,望着不远处的落地镜,忽然觉得镜中人有些陌生。
宁灼走出两步,伸手轻轻去摸索镜中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要配合他做这样无聊的事情?
为什么又带了一点笑?
在困惑间,宁灼眼角余光又看到了站在房间角落、垂手默立、浑身浴血的父亲。
宁灼微微低下头去,不敢和他对视。
从十三岁开始,只要他过得幸福一点,轻松一点,他就于心有愧。
单飞白一转身,就看见宁灼目光散乱地站在镜子前,一愣之下,心下顿时了然。
他东张西望一番:“伯父又来了吗?”
随即,他亮出嗓门:“伯父好!您跟伯母带个话,我们两个同居了!伯父伯母爱吃什么,下次我给你们做啊!”
宁灼:“……”
尽管早有领教,他还是对单飞白的脸皮厚度叹为观止。
一转眼,他发现“伯父”已经被他给吓跑了。
单飞白没发表别的看法,步伐轻快地来到宁灼身前:“丝巾不好看,还是打领结。”
他给宁灼端端正正地别好了胸针,同时对着那大概并没去远的“伯父”说心里话。
“你们要对他好一点啊。”单飞白放低了声音,唠唠叨叨,“他活得很辛苦的。”
宁灼心脏怦然一跳,将双手插进西服口袋,装作没有听见。
宁灼知道,单飞白是个邪人。
他在自己面前做听话的小狗状,跑上跑下,简直像是屁股上长了根尾巴,贱得浑然天成。
然而,他野性不驯,放出去仍是一只狡猾的猛兽,凉阴阴地猫在角落里,静待时机,一击毙命。
宁灼对着眼前这张面容看来看去,始终看不穿他的心,单只觉得他这副皮囊与他的心背道而驰,心有多野多狠,脸就有多俊多乖。
为了转移心脏处微妙不适的苏痒,他问道:“你用的什么办法?”
宁灼说把事情交给单飞白办,就是交给他办。
目前“白盾”和interest公司披露出的信息有限,他和普通银槌市民众一样,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单飞白替他打出了个饱满的领结,满意地一弯眼睛:“……你猜?”
单飞白放出视线,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看了宁灼一遍,最终将视线落在宁灼的不画自红、形状漂亮的嘴唇处。
他轻声嘀咕:“好看死了。”
单飞白觉得自己赚大了,满心的喜欢简直要像气球一样膨胀出来,把他的一颗心撑得热乎乎、飘飘然。
他隐隐地想要撒一下疯,但话到嘴边,却是绅士的一问:“宁哥,会跳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