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七)终局(1 / 2)

不驯之敌 骑鲸南去 11432 字 9个月前

江九昭凝望着宁灼。

江九昭这人没什么故事, 爹妈早死,早早地被捡回去作为野兽来培养,是最典型的儿童搏杀场里走出的佼佼者。

所以他的心思也像野兽一样简单。

吃饭, 睡觉, 挣钱, 杀人,不想做人上人, 也不愿做土下魂,只是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那是他一生安全感的来源。

总的来说,江九昭是个拔尖的、标准的雇佣兵。

宁灼的故事和梦想, 他听过了, 是感觉挺震撼的。

那个遥远的世界, 他有时也想要去。

不过, 震撼过后,他还是要做该做的事情。

只是直到现在,那震撼留下的余震还是时不时能让他的心悸动一下。

……出海去啊。

那外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他的想象力到此为止。

一想到他的钱会花不出去, 就地变成一堆废纸,他就痛苦地一咧嘴,仿佛心都被撕碎了。

江九昭把自己的思绪从遥远的地方强行拉回。

眼前的宁灼胸膛起伏, 额头上冷汗一颗一颗地往下滚,颊侧是血和泥土, 因为面色惨白,更将斑斑血痕衬得鲜明夺目,只有祖母绿色的瞳仁一瞬不瞬地沉在眼白里, 冷峻无情得像是一头孤狼。

……也是一只穷途末路、垂死挣扎的狼。

江九昭:“你……”

话音刚起, 宁灼便有了动作!

宁灼一动,江九昭才骇然发现, 他根本没有看上去那样虚弱。

他一腿横扫过来,江九昭横起双臂阻挡,但这一脚落实后,江九昭清晰听到了自己的臂骨发出了咯吱一声骨响。

江九昭好奇地一歪头,想,怪物。

他借着这一踢的力轻巧地向后一跃,来到了楼边,抬起脚来,踩住了水泥边。

这里的天台边缘没有防护栏,只有一条与脚踝平齐的水泥防水边,与毗邻的楼房之间隔着一条约有两米宽的小巷子,稍一用力就能纵跃过去。

可两人谁也没有逃跑的意图。

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关了。

宁灼一抬手。

他仅剩的残缺手臂内部,贮存着的一根长70cm、经过压缩的粒子刀片弹射而出。

江九昭觉得宁灼的眼睛大概不是很好使了。

因为他轻轻松松地就避开了那锋芒,任它消失在了自己身后的雾气里。

宁灼身上仅剩的武器,就是这些刀片了。

然而,二人的距离拉近到这个地步,就连“瞄准”这个动作都是浪费时间的。

借着药力催发的肾上腺素,宁灼对江九昭进行了密不透风的蜂群式进攻。

快,快不及眨眼。

他仅剩的拳头血管快速破裂,指背从皮肤深处透出一片殷红,裤子被撕裂开来,露出累累青痕的长腿。

他把自己的身体用到了极致,每一招看上去都是平平无奇,但每一招都凌厉到带着火和风。

江九昭完全可以以逸待劳,没有必要和绝地之中的宁灼硬拼。

江九昭闻得到他身上血腥气以外的浓烈药气,知道他现在的强悍,不过是强弩之末。

他看宁灼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强者在他面前燃烧生命,自焚而死。

但他的固执与认真,让同样擅长近身格斗的江九昭的血液也开始暗暗燃烧。

宁灼宁灼,宁愿化为烈火,灼烧一切。

江九昭想,他也不能认怂吧。

江九昭一把握住了宁灼的关节,以娴熟的关节技将他锁倒在地,要将他的骨头生掰硬碎。

可宁灼的身体还没能碰触到地面,就用灵活柔韧的肌肉与关节巧妙解锁,同时伸手抓住江九昭的前襟,攥紧化拳,以寸劲猛地轰到了他的肋骨之上。

江九昭闷哼一声,却毫不停滞地抽出匕首,径直扎向宁灼侧颈。

宁灼矮身一避,不得不撤手,然而旋身回防,又是抬起残臂,朝他射出一根同样长度的细长刀片。

……再次射偏了。

二人沉默地斗殴在一起,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凌厉而带着杀意的。

唯一的目的,就是置对方于死地。

……

单飞白知道宁灼是去找“调律师”了。

所以,他在路上就联系上了“调律师”。

三哥再次违背了“调律师”的原则,免费给了他一份情报,告知了“调律师”今夜的工作地点。

因此,他们很轻松地找到了宁灼鏖战的地方,并在被“卢梭”发现前,嗅到了空气里弥漫着的浓烈血腥气。

于是他们提早走下了开启了静音模式的摩托车,趁着漫天大雾,绕过外围的封锁人员,静悄悄地潜入了这个小型的人间炼狱。

郁述剑越走越是心惊。

地上长长短短地横着人,都是被宁灼和匡鹤轩联手报废了的,有的已经有出气没进气,有的还能发出无意识的低吟。

在进入这条街的第一分钟,狙击手就和他的观瞄手走散了。

起因是一个还能勉强起立的雇佣兵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郁述剑跨步上前,抬起自己那条充满弹性的刀片长腿,一个侧削,直直砍断了一个雇佣兵的半副肩膀。

可是只是被耽误了这一息,等再抬头时,他就丢了单飞白的踪影。

此时的雾气比起刚才已经略有消散,人已经能看到五十米开外的地方了。

郁述剑的侦察意识相当到位,知道这时候不是狂呼滥叫的时候,默默然抽出腰间的电击枪,后背靠墙,在缓慢移动之余警惕地环伺四周,并一一检视地上看上去还有行动力的人并补刀,确保他们完全失去战斗能力。

大约三分钟后,空旷了许多的大街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声。

郁述剑恰好看到,距离自己大约百米开外的三层楼上,腾起了一片醒目的血雾。

有人被精准爆头了。

不是单飞白。

枪火一闪,就等于是暴露了自己的所在位置。

霎时间,这看似安静的死街四下里枪声大噪,街面上迅速弥漫起一股强烈到让人想流眼泪的硝烟气息。

郁述剑把自己隐藏在背街小巷里,惴惴地想,单飞白是否还活着。

而单飞白给了他答案。

第二枪,在三分钟后响起。

这次,郁述剑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人影宛如一口装满了水泥的布袋,从五楼高的位置扑的一声坠落下来,溅起了一片尘埃。

一开始,谁也不知道单飞白是怎么锁定目标的。

与他炽热的性情不同,每当他开枪时,体内的另一个单飞白就会自动夺舍。

他一次只放一枪,就能带走一颗活蹦乱跳的心脏。

收枪后,他如同幽灵一样消失,任无数子弹把他原来藏匿的地方夷为平地。

一个雇佣兵躲在一栋空楼的楼道里,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

谁能想到,单飞白会从窗外的一条脚掌宽的防水边上,如履平地地健步如飞,猫似的轻捷无声,抵达他所在的楼道窗户前。

随即,一根披挂着雾气的、黑幽幽的滚烫枪管便从窗外探入。

一声枪响,万籁俱寂。

单飞白.精确而又冷酷地追踪着敌人的足迹。

一旦被他发现,就是枪枪无赦。

……

天台之上。

宁灼的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只能闭合着、缓缓地向下流着血。

兴奋剂的药力已经到了尾声,他对自己肢体的控制力,已经远不及开始。

宁灼脑海中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散了,乱了,各式各样的声音嗡嗡然地响作一团,攻势也渐渐扭转成了守势,一切的动作都成了下意识、成了肌肉本能。

而在他的意识即将远离躯体时,宁灼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鸟笛声。

宁灼溃散的神魂骤然归位。

一个念头超越了其他,变得最清明、最明确、最不可动摇。

……不能死。

他的小鸟已经来了,一路发出清脆活泼的鸣叫声,来找他。

宁灼往后一闪,堪堪避开了江九昭的一拳挥击,右膝却不由自主地一软,跪在了地上。

二人又一次拉开了距离,各自喘息回气。

这一次换气后,大概就是最后一次搏杀了。

分生死,定胜负。

可宁灼的肢体已然酸软不堪,血压下降速度之快,已经让他出现了强烈的晕眩。

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来不及了。

宁灼必须要做最后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