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二老去车站,是沈方煜陪着一起去的。
人群熙熙攘攘的车站里,沈方煜帮着把行李箱和大包小包的礼物拿下来,一直送到进站口附近。
路上一直依依不舍的江母挽着儿子的手,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江父在一边看着,半晌,他突然拍了拍沈方煜的肩,示意他走到一边。
江叙看了一眼,江母在一边道:“你爸有话跟他说,”她顿了顿又道:“我也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妈?”
江母往远处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缓缓道:“昨天晚上你爸起夜的时候,看见小沈一个人站在阳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叹了口气,“那会儿都一两点了,我们琢磨着,他这是有心事,好好一个人,人生大起大落的,心里头难免不是滋味,小沈是个实在人,你们现在既然住在一块儿,你要多照顾照顾他。”
江叙:“……”
沈方煜那是让恐怖片吓得睡不着吧。
心里头虽然这么想,江叙表面上还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听江母道:“你看小沈,老婆没了,钱也没了,这要是再没个孩子,哪儿还活得下去,幸亏他还有个女儿,你总说你们工作忙,没时间谈恋爱,可你看小沈和你一样的年纪,都结婚生子了。”
她拍了拍江叙的手,“所以你啊,还是得跟人学学,早点儿找个人安定下来,生个孩子,也有点寄托。”
江叙满脑门儿黑线。
跟沈方煜学?
学什么?
沈方煜那所谓的孩子现在还在他肚子里揣着呢。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时候不能暴露,勉强地稳住情绪,对着江母“嗯”了一声。
他这态度让江母格外意外,之前劝了那么多次,总是得不到好的反馈,没想到这次提了提沈方煜,江叙这么快态度就改变了。
果然还是得有个同龄人在身边衬托着。
送别了两人,江叙余光扫见沈方煜站在他身边,问道:“我爸刚跟你说什么了?”
“明面上是鼓励我,让我别被人生中短暂的挫折打倒,还问要不要帮忙给我找二婚对象,暗地里……”
他看了江叙一眼,“你爸妈让我没事在你耳边多吹吹耳旁风,让你早点结婚生个孩子让他们抱孙子。”
“……”
沈方煜这不是吹耳旁风,他早就付诸行动了。
江叙莫名有些气闷。
沈方煜从口袋里拿出个红包,塞进江叙包里,“你爸非要给我的,这红包我不敢收,”他说:“你爸要是知道咱们那天说的话全是假的,知道咱俩还有个孩子,估计十个骨科的专家号也不好使了。”
“你晚上去阳台干什么?”江叙忽然问。
沈方煜眸光闪了闪,莫名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吹风。”
“不冷?”
“还行。”
他说着说着,突然偏过头,打了个喷嚏,江叙警觉地闪到一边,沈方煜紧接着又咳嗽了两声。
“完了,”他飞快地买了个口罩戴上,又递了一个给江叙,“我不会真感冒了吧。”
江叙默默和他拉开距离,略挑了挑眉,重复了一遍那天沈方煜大放厥词的言论:“绝对不会感冒?”
俗话说,立flag就是用来翻车的,十几年没感冒的沈方煜病来如山倒,直接高烧到四十度,吓得一贯在批请假这件事上磨磨蹭蹭的医院领导当即给他批了假条。
在医院烧退之后,沈方煜怕传染给江叙,就搬回了自己家修养,江叙原本是不赞同他一个人在家里养病的,但是他现在怀着孩子情况特殊,确实不敢冒险,于是给沈方煜请了个护工。
护工拿他当老板,每天都跟他发短信报备沈方煜的一言一行,甚至每天定点打卡给他发沈方煜的照片。
下午五点五十七分,江叙在手术室休息区吃晚饭,他一边吃一边看手机,身旁的吴瑞打趣他,“江叙,你看什么呢,女朋友消息?”
喻欣那天来办公室送饭的事情,因为有于桑这个大喇叭,早已经传遍了科室,他还一直以为江叙在和之前送饭的姑娘来往,“你和女朋友什么时候办酒,我们也去热闹热闹?”
江叙不着痕迹地掠过第一个问题,“什么女朋友?”
“就上次给你送饭那个啊,”吴瑞问:“不是你女朋友吗?”
江叙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她是你女朋友呢,白替你高兴了,”吴瑞说完,又想起什么,调侃道:“沈方煜也白生气了。”
“沈方煜?”
“于桑说他跟沈方煜讲你女朋友来了,他那脸色唰得一下就变了,要不是知道你俩关系不好,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你。”
吴瑞开着玩笑:“之前你追钟蓝,他马上也追钟蓝,我就觉得挺邪门,沈方煜跟科室谁都好,唯独喜欢跟你呛声,就跟小学里那种皮小子,专爱抓喜欢的小女孩辫子似的。”
江叙:“……”
最近怎么回事,先是他爸妈觉得他和沈方煜在谈恋爱,现在吴瑞又语出惊人怀疑沈方煜喜欢他。
他一时竟不知该先吐槽吴瑞这个离谱的比喻,还是赞同地表示他也觉得沈方煜幼稚。
不过他知道吴瑞也就是开个玩笑,不是真的这么想,他要真有这种想法,反而不会说出来了,不过江叙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和他的关系看起来很好吗?”
“那没有,”吴瑞认真评价道:“你们俩的关系怎么看都不算好。”
江叙安心地点点头,又把视线挪回了手机,六点过一分了,护工还没有给他发消息。他微微蹙了眉,以往都是六点准时发的。
他正要打字去问,忽然一个视频通话弹过来,江叙手一滑按了接听,没等江叙反应,沈方煜那张脸就出现在屏幕上,还有熟悉的声音,“让你看看我。”
目睹一切的吴瑞:“?”
江叙飞速挂断了视频,看了一眼吴瑞,指着手机说:“他打错了,我们不熟。”
贴心的老大哥吴瑞配合地点点头,给他递了个台阶,“也可能是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和你说。”
“我们真的不熟。”江叙道。
“嗯,”吴瑞说:“不熟,不熟。”
然而他这个“熟”字还没来得及说完,沈方煜又打过来了,江叙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在吴瑞意味深长的目光下恶狠狠地扒了一口饭。
-江叙:别打了,在手术室,有事说。
-沈方煜: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有没有不舒服,我这两天一直睡不安稳,就怕传染给你了。
江叙看到沈方煜发过来的那一串话,突然有点后悔刚刚挂了电话。
他心情微妙地敲字:
-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估计再过两天就能上班了,这不怕你担心才想着打视频嘛。
江叙指尖顿了顿。
-不是我让护工给我发照片的。
-我知道,是我让她发的,让你可以欣赏我的英姿。
江叙抿着唇。
-没人想欣赏。
-你不想欣赏,咱闺女想欣赏。
沈方煜没皮没脸地拿闺女找补完,又开始找江叙告状:
-你请的护工太过分了,我问她你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被传染,她说给她发工资的是你,她只能跟你说我的情况,不能跟我说你的情况。
江叙看见消息,给尽职尽责的护工去了个电话,告诉她以后沈方煜问什么直接告诉他就行,再切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沈方煜发了一条: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基金中了!本来想像去年那样嚎两声,结果没人听。/狗狗大哭
……他和沈方煜已经熟到发小黄人之外的表情了吗?
江叙回了一个“哦”,又觉得有点冷漠,想了想,从表情包里挑出来一个摸骷髅头的图片。
摸摸头.jpg
等了一会儿,对面都没有回音,江叙抿了抿唇,按照社交礼节,沈方煜不应该问问他基金中了没有吗?
他莫名有些不太高兴,目光下意识地停在沈方煜发的最后一条消息上,来来回回看了两遍,然后他看着“去年”两个字,突然想起了点什么。
去年他们是坐在办公室里查的中标情况,沈方煜从查出来了就一直在办公室里喜气洋洋地嚷嚷:“我中了,我中了!”
吵得江叙忍不住怼了一句,“你范进中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