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妻子切除子宫前,她的身体状况也并不好,即使是这样,她也和我一样,愿意冒险孕育我们的孩子。”
“事实上,我只是做了一件世上很多女性都愿意做,并且做过的事,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你们大肆报道的。”
贝克先生面沉似水地讽刺道:“如果你们觉得这值得一提,不如回去采访你们的母亲。”
记者被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尴尬半晌,口不择言地问出了一句,“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一次,您还会想要这套给您带来耻辱的器官吗?”
生死线上走过来的贝克先生连迟疑都没有,听到这句话,连总裁的风度都快消失了,愤怒道:“能够拥有孕育我们爱情结晶的机会,我很幸运,我从不觉得这是我的耻辱。”
由于这家媒体的记者实在是太不会说话,问完这个问题之后,他就直接被贝克先生赶了出去,也因此,贝克先生再也不允许任何人对他进行采访,把围追堵截他的媒体都告上了法庭。
倒是这家S国小报,靠着贝克先生这一段言辞格外犀利的回答,博得了不少眼球,这段采访甚至传到了国内,在济华妇产科引起过一阵小小的讨论,让贝克先生成为了不少医护眼中的绝世好男人。
看见了别人家的好丈夫,难免就容易生出比较。
据说连吴瑞师兄怀着孕的老婆听说了这件事,都追着他问,如果他能生,会不会愿意替她生孩子。
吴瑞焦头烂额地在科室跟大家伙儿聊起这件事,钟蓝嘴快,问了一句,“那你到底愿意吗?”
吴医生沉默良久,坦白道:“我没有子宫,她也不会真的要我生,我知道如果我哄着她说我愿意,她肯定高兴,但……我也不想骗她。”
吴瑞不是情圣,但他倒是足够真实坦诚。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就算我真有子宫,我也做不到生孩子,你别说我,你去问你男朋友,也是一样。”
他不知道钟蓝的性取向,倒是钟蓝听完,过了半天,意味深长地撂下了五个字:“你们男人啊……”
*
“如果可以自由选择一次,作为一个男性,你会想要这套器官吗?”
这个问题,伴随着贝克先生的事件,在Z国引起了一阵沸沸扬扬的讨论。
沈方煜帮江叙掖了掖被子,单手支着头,低头看着他,感慨道:“其实吴师兄的想法才是常态,贝克先生的思想境界确实比较高。”
他说:“不过……如果能有选择的机会,我希望你不会长这套器官。”
江叙抬眼望着他,后者碰了碰他的嘴唇,“比起拥有一个我们的孩子,我更愿意你健康平安,不用承受这些痛苦和压力。”
江叙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手很轻地搭在腹部。
“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我想对于这个问题,我的回答应该也是……”
他低声道:“会的。”
面对沈方煜明显很意外的神色,江叙叹了一口气,“可能我被激素影响了吧,”他玩着枕头尖,眼底有些无奈,似乎自己也不能完全地理解自己,“有时候……也会冒出一些不够理性的念头。”
“可能再过几年,我也会觉得现在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并不高明。”
而如果他穿越回十多年前,告诉那会儿的江叙,十年之后你会和沈方煜结婚,还会怀一个你们俩的孩子,他估计会直接给他一拳,拔腿就走,还要以为他是疯子。
“但至少现在,”江叙说:“我是被爱情守护着的。”
他的手指隔着一层布料,在腹部描摹着笑笑的身形,“我很爱她,而她是我们缘分的起点。”
“诡计多端”的人类幼崽为了自己的存活,会促使它的孕育者疯狂分泌各种激素,而那些激素会改变孕育者大脑的结构,从而进一步影响认知。
这是母爱的本质,也是“一孕傻三年”背后真正的原因。
江叙是个很冷静的人,但江叙不是圣人。
他会心软,会有喜欢的人,会因为感情冲动,会依赖他的爱人,也会因为恋爱,露出连他自己都并不了解的另外一面。
没有恋爱时的江医生,会觉得被爱情左右自己的判断,实在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甚至在他看来,就连眼含笑意去谈论“爱情”这两个字,似乎也只是年轻女孩子们的专属。
可真的身处其中时,他才发现,偶尔能够有机会能短暂地“恋爱脑”一次,也未尝不是甜蜜的。
用科学的角度来说,是人终将屈服于激素。
而从人文的角度来说,也不过《牡丹亭》里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沈方煜望着他,许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抱着江叙说:“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怀孕的那个人是我,不是哄你……是真心的。”
“我向你保证,”他说:“爱情会守护你一辈子。”
chapter 84
刚牵手的恋人们说情话,或许应当搭配上低头、脸红和微笑。
而刚结婚的夫妻们说情话,或许更适合搭配亲吻、交.颈和耳鬓厮磨。
文件散落在地上,少见地无人去收拾,交握的无名指上带着完全相同的两枚素圈,在十指相扣时相得益彰。
深吻之后少不了要换上浅啄,低低的呼吸声里,沈方煜一下一下,亲在江叙的眼角、眉尾、鼻尖还有手指。
他的嘴唇很软,带着潮.湿的温热,无尽的温存。
从无名指的戒指一路亲到指尖,像是小羽毛在心口漂浮,江叙咬着下唇仰起头,沈方煜便松开他的手,又凑上去吻他,“可以咬我,别咬自己。”
江叙很轻地点了点头,在他的唇上咬了咬,后者低笑出声,揉了揉他的下巴。
潮涨起落,玉树生花。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下起了雨,路边昏黄的灯光被雨染湿,沙沙的雨声隔着一层玻璃,混进温暖的屋内。
沈方煜望着江叙沾上了水意的眼睛,忽然道:“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如果我真帮你请成功假了,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嗯?”江叙的声音有些哑,“什么条件?”
“一直喜欢我好不好。”沈方煜贴在他耳边说。
江叙翘了翘嘴角。
在恋爱里变得幼稚又恋爱脑的,大概不止他一个。
他伸出手,抱住沈方煜的脖子,把人往下压了压,贴着他的唇道:“这是永恒不变的客观真理,不需要答应。”
沈方煜挑了挑眉,正想质疑江叙是不是要耍赖,却不料江叙垂下眼睫,偏开脸道:“换件别的事吧。”
“什么事?”沈方煜揶揄道:“我这人可是很不好糊弄的。”
卧室的灯光略有些亮,江叙从仰躺的角度去看坐着的沈方煜时,也会看见隆起的小腹。
他放下手,露出眼下清晰颤动的小痣,缓缓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撑着身后坐起来,贴在沈方煜耳边,用气声说了一句话。
声音很小,语速很快。
说完,他飞速地躺回去,拿被子蒙上了脸。
外面的雨很大,雨声甚至有些吵,但即使是这么大的雨声,也没有盖住沈方煜的心跳。
他听见了。
沈方煜很重很重地咽了一口唾沫,怀疑蜂蜜水配合解酒药可能不够彻底,还是让乙醇给迷了心。
他反反复复在脑子里把江叙这句话过了无数遍,确认自己没有幻听,却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你什、什么……意思?”
江叙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对着沈方煜开了一枪。
气势汹汹,还有点拽。
可沈方煜却只看见了他手上晃眼的小黑痣,和被他亲得微粉的指尖。
有时候提出一个邀约,或者说出一句唐突的话,就是一瞬间荷尔蒙上头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那个体验还算不错的梦,让江叙生出了一点尝试的念头。
亦或许是因为在M国的三天休假,让江叙暂时远离了过快的工作节奏。
精神放松了,就容易想一些有的没的。
再或许,是他有意无意看到了太多次沈方煜忍着,看着喜欢的人忍得这么辛苦,他多少有点同情心泛滥的心疼。
总之无数种连江叙自己都列不出一二三四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提出了这件事。
“可是你……”沈方煜感觉自己脑子都不太清醒了,“怀着孩子呢。”
江叙把被子往下扯了扯,一本正经道:“你跟患者开医嘱的时候,应该不是这么说的。”
孕中期妊娠状态稳定,同时激素的大量分泌会导致交流的兴致增加,通常情况下,对于没有异常状态和特殊病症的健康患者,在这个阶段,妇产科医师的医嘱都是:“适当、节制、保持情绪愉悦。”
但是跟患者说,和跟自己的对象说,那是两码事。
江叙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大概比一百盒西地那非都好使,沈方煜感觉自己说话的时候都冒着气,仿佛正发着无可救药的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