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卓按住了想起身的许嘉茗,“我送您到门口。”
“好嘞。”
许嘉茗看着那个棕色的盒子,走到了跟前。
回国的航班上,她一分钟都没有睡着过。此时意识恍惚,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伸出了手,想摸,又不敢,怕证实了这不是一场梦。
对了,她忘了问,没有拍遗照怎么办。走的这么突然,哪里会去拍照片呢?可也不用担心,爸爸有过很多正式的照片,能挑选一张最为意气风发的,作为最后的他。
她的手触碰到了木盒子,冰凉的,真实的。
周卓说,爸爸是突发心脏病走的。那是不是走的很快,没多少痛苦。
可是,爸爸没有心脏病啊。
她无法去想,他到底怎么走的。
爸爸几乎不骗她,可他答应过的,他会来看她的。对着这个木盒子,她想质问他,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周卓将严国华送了出去,简单聊了两句。
众说纷纭,不知是谁动的手。人没了,这成了个死局,声讨正义更成为件不可能的事。关于公司的事,周卓也不方便多问。
他只让严国华帮了个忙,借一辆车过来。严国华很直接,说会派司机过来,这些行程琐事不必操心,还要缺什么,直接跟自己讲就好。两人最后加了个联系方式。
目送严国华离开后,周卓想着一会去外面买点吃的,许嘉茗一直没有吃过东西。
可当他进去时,沙发上没看见她的人影,再往骨灰盒的方向看去时,她已经倒在了地上。
许嘉茗反反复复地做着不同的梦,但都有一个共同点,爸爸都被她给救回来了。被惊醒时想起是假的,她哭着又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时,她感受到手背抽痛了下,睁开眼时,陈岩坐在了床边,他身后正有人推着吊瓶出去。
她看了眼周围,这不是她的卧室,也不是医院,是酒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应该是周卓告诉他的,那她也不用解释什么了。
她看着手上贴着的胶布,问了他,“是什么?”
“葡萄糖。”
许嘉茗看着他,在过去的二十四个小时里,她短暂地忘了他的存在。可醒来看到他时,她还是想躲在他的怀里哭。
“陈岩,我没有爸爸了。”
陈岩坐在床上,将她搂进怀里,听着她的哭泣。
人可以做错很多事,一些可以弥补,一些可以重来。可唯独死亡,是没有任何更改余地的。她的眼泪,咸到在腐蚀着他的心。
他没法开口了,也不能解释了。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她,却知道所有的安慰都是徒然。这样的伤痛,会持续很久。
“我跟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要他保重身体。这是不是一种诅咒,他没有能保重好身体。”
“不是。”他开口都觉得苍白无力,同她一起感受着没有尽头的绝望,“他不希望你这样想。”
许嘉茗哭了很久,她对美好生活的所有期待,都被打碎。彻底到她没了能力对未来进行任何描绘,也没了任何想要的东西。
“陈岩。”
“嗯?”
“如果我也死了,是不是就可以没有痛苦了?”
陈岩放开了她,用力抓着她的胳膊,“你想都不要想。”
胳膊很疼,许嘉茗别开了脸,不想看他。
陈岩捧着她的脸,转过让她看着自己,想知道她这是一时的发泄,还是真有了这个念头。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已经没有了任何在乎的东西。
他低了声,像是祈求一般,“嘉茗,想想我,好吗?”
许嘉茗不敢看他的眼神,她很胆小的,没有自我了断的勇气。有他在,她更不敢了。
“你不可以,也永远都不能这么想。”陈岩用指腹擦去了她的泪,“如果你这么做了,该让我怎么办?学你吗?”
她摇了头,“不要。”
“那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情况下,你永远都不能这么想,更不能这么做。”
“好。”
陈岩低头亲了她哭肿的眼睛,哄着她,“我喂你喝一点粥好不好?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等肠胃恢复了,我给你去买锅贴。”
虽然仍旧没有胃口,但许嘉茗知道她需要食物,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她要身体好好的,“什么粥?”
“菜粥,放了点青菜虾仁和香菇。”
陈岩让她半靠在了床头,打开了旁边放着的保温桶,盛了小半碗出来,挖了一小勺喂给她,“吃完就接着睡,你需要睡眠。”
“好。”
这是个套间,周卓想进来看下许嘉茗时,就看到了陈岩正在给她喂吃的。他一勺勺地喂,她听话地吃着。也只有他来,她才能听点话吧。
在许家,正看见她晕倒时,陈岩打来了电话,问他们在哪里。她突然晕倒,周卓没有犹豫就给出了地址,问他能不能帮忙喊个急诊。
周卓挂了电话后,确认了下她应该只是晕厥。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有睡觉和吃东西,完全在撑着一口气,才发应过来自己打了急诊电话。
然而陈岩却来得很快,周卓想到,可能是许嘉茗告诉了他,她是京州人。他估计是今天从北京赶过来的,并且准备很充足,酒店都已经定好了,并且喊了医生过来。
周卓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比如跟着陈岩的两个男人,身型健壮,站姿与常人不同。这不是普通有钱人的作风。
到此刻为止,周卓对陈岩的身份、职业和公司都一无所知。
当然,人家没有这个必要让他知道。只是出于职业习惯,他不免多想些。
但不管怎样,这个男人对许嘉茗是真心的。
看着房间内的两人,周卓没有进去,怕打扰了她难得而暂时的注意力的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