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尚存的清醒意识随即就让她嘲讽了自己,何必如此依赖别人。
都别说依赖,她都很少麻烦别人。
刚来温哥华时,她预约到了家庭医生,填写资料时要留紧急联系人,她写的是爸爸,也幸运地从未派上过用场。
后来她在这交到了好朋友,非必要时,也不习惯让人帮忙。
曾有个假期,她在家摔了一跤,脚崴了,肿得很厉害,疼到没法走路。她上网查阅了方法后,就从冰箱里取了冰来敷,再搬了个椅子到沙发前,脚跷在了椅子上看电视。休息了好几天,她没有出过门,也没有告诉过别人,学到的教训就是要更当心一点。
疼痛总无法避免,身体难受时,情绪都难免糟糕,自己熬过去就好。
意识逐渐模糊,再睡一觉,她就爬起来去找药吃。
迷糊之中,她都做了梦。他打了电话过来,让她开门禁。开了之后,梦中的她还十分有条理地关照了他,门我没上锁,你直接进来就好。
梦是连贯的,还有着场景的变换。不多时,卧室的门被打开,进来的他走到了床边,没有打开灯,微凉的手摸了她的脑袋,冷得她偏开了头。他却没有离开,俯下身亲了她一下,问了她难不难受。
她没有回答,估计还想睡,陈岩离开了卧室,轻带上了房门,才脱下了外套挂在了餐椅上。
桌上是拆了的药盒,她就吃了一颗药,一会儿再让她吃点。
岛台上的餐盒没有收拾,剩了一半的粥,估计她今天就吃了这一顿。
升降桌上的台灯没有关,笔记本也未合上。是挺活该的,她自己不知道要休息,他也没法帮她分担。
陈岩打开了冰箱,幸亏里面还有些蔬果。
他炒了个番茄鸡蛋,再加了水和面一起炖煮,做成了汤面易消化。再拿了彩椒、梨和香蕉,打成了果昔,倒在她的吸管杯中,端去了卧室。
床头的落地灯被打开,于半梦半醒间的许嘉茗来说格外刺眼,她皱了眉睁开眼时,却发现眼前是他。
她已经睡了太久,又一个夜半时分,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陈岩将吸管递到了她的唇边,“喝点果汁。”
她凑上去喝了一小口,甜甜的,凉凉的,很舒服,咽下后就颇为急切地喝着,她实在是太渴了。
床头也不知道放一杯水,估计是大半天都没喝上过一口水。喝水时都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伸手将黏在她脸颊上的碎发捋到了耳后,“慢点喝。”
她将果汁一口气喝完了,舔了下嘴唇,问了他,“还有吗?”
看着她乖到可怜地讨要着一杯水,陈岩的心软到不行,她怎么这么笨,感冒了都不知道要喝水,他要不来,她是不是得烧到脱水。
“我先倒点温水,一会儿再榨一杯。”
陈岩站起身,刚要离开时,就被她拽住了手。
“不要走。”
他回了头,病中的她无比依赖他,一双剔透的眸子像是在祈求他留下。
可就是这样单纯而善良的她,他不敢去想。如果她知道了真相,她会怎么看他。
他没有离开,转身将她从被子里捞起,她的身体有些烫,又碰了下她的额头,还有点低烧,“我煮了番茄鸡蛋面,你要不要起来吃点?”
她的脸埋在了他的胸膛上,蹭着他的毛衣,是无比真实的触感,“好。”
“吃完饭,再吃一颗药。”
“嗯。”
她身上穿的是自己的T恤,他拍了她,“冷不冷?赶紧起来。”
他去衣柜里给她找了件针织衫,见她套上后,就开了卧室门出去。正想着锅中的面条要不要再加热下时,紧随其后的她忽然伸手从后面抱住了他。
陈岩停住了脚步,看了玻璃门中的人影。她抱紧了他,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两只手箍在了他的腰间,不肯放开。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许嘉茗抱着他,忽然很想叫他的名字,“陈岩。”
出了卧室,走到了客厅,这一次抱住他时,漫长的反应过后,她才终于确定,他过来了。
她不是任性的人,也只是个小感冒而已,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只是在他面前哭了下,他就要赶过来找她了吗?
她不觉得这是浪漫,这是陷阱。
她只能跳进依赖的陷阱里,将他当成无比重要的人,将自己的心全部交出,再让渡出一些自由。
在这样糟糕的等待中,有他,她觉得自己可以不那么害怕了。
她看着玻璃门中的他们,这一刻,她想要永远。
视线从玻璃门上移开,他反问了她,“为什么这么问?”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她一向对别人没多少期待,保持距离感,这样挺好,也习惯了这样。即使是喜欢上了他,跟他谈了恋爱,某种意义上,她依旧如此。
她不知道是真的很爱他,还是太过不安与寒冷,她想要对他有很多的期待,并且不再畏惧于期待的落空。
“陈岩。”
“嗯?”
“我们能不能永远在一起?”
许嘉茗说完就觉得自己好幼稚,这是中学生才会讲的话吧。她正想着怎么打个岔,绕开这个话题时,他忽然扯开了她的手,转过身劈头盖脸地吻了下来。
她感冒了,还是病毒性的,会传染给他的。可她根本无法推开他,他丝毫不顾及她尚在病中,没了以往的温柔,多了侵略的气息,她只能被动承受着他的急切。
她都不知自己如何退到了身后的墙上,双手挂在了他的脖颈上,与他接吻。
在她几乎就要力竭而瘫软之际,他终于放开了她。
“许嘉茗,这是你说的。”
他的眼神无比认真,甚至在盯着她,仿佛是再要一次她的确认。被他这样看着,她也丝毫不觉得刚才的话有多幼稚了。
她点了头,“是我说的。”
他又要吻过来时,她笑着推开了他,“先让我吃饭好不好,我很饿了。”
陈岩看着她,啄了下她的唇,才放开了她。
她胃口一般,只吃了一碗面。
他又给她榨了杯果昔,拿了颗药片给她。她坐在了高脚凳上慢悠悠地喝着果汁,看着他将碗筷收拾进洗碗机中。他收拾完后还要来催她快点,从李姨带来的袋子里找出了一个喷雾,让她到洗手台前,教她用盐水洗鼻。
忙完这些事,陈岩以为她要回床上去睡觉时,结果她说要去洗澡。见她这么坚持,可能一个热水澡能缓解些肌肉上的酸痛,他先去给浴缸放了水。水半满时浴室里已一片蒸腾的热意,他才喊了她进去泡一会。
但时间也不长,十五分钟,他就拿了浴巾将她包裹着,抱出来扔在了床上。
而等他洗完澡出来时,她已经睡着了,自觉地只占了一侧的地,将另一半的床让给他。灯也给他亮着。
他掀开了被子,占据了另一半的位置。没有立即关掉灯,就想看她一会儿。
昨天她哭成那样,他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吃了药的她,睡得也并不踏实,眉头还微皱着,估计身体还很难受。然而这只是一场流感的开始,她还会难受个两三天。
他要关灯时,忽然听到了她的呓语,小声喊着爸爸,眼泪从眼角流下,却是没有醒过来。
她也许在做一个噩梦,他关掉了灯,听着她的呢喃。他忽然吻上了她,吞掉了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