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宫里果然传来圣上的旨意,宣林清羽入宫觐见。
有皇后那层关系在,林清羽和皇帝也算沾亲带故。但他无官职诰命在身,此次只能以庶民的身份入宫。
花露特意挑选了一件霁色的深衣,穿在林清羽身上如雨后晴空般淡雅清澈。林清羽想起他第一次进宫向皇后谢恩,临行之前姓江的百般不愿,问他为何,姓江的是怎么说的?
——“我怕你被太子那个油腻男看上。哦,除了太子,皇帝也要防着点。老男人都喜欢年轻貌美的。”
萧琤已被姓江的言中,皇帝会不会也……
林清羽道:“不穿这件,拿那件大紫色的深衣来。”
花露惊讶道:“少君说的可是去年做的那件?”她记得少君并不喜欢大紫色,当时少爷也说这种颜色土到伤眼睛,让她赶紧拿去压箱底。
“嗯。”
“可是少君尚在孝期,还是穿得素一些比较好吧。”
“无妨。”
林清羽换上一身紫衣,但单看身段和脸,依旧惹眼得要命,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面圣时若仪态不端,也有被治罪的风险。
林清羽跟着来府上宣人的公公进了宫,一路步行至勤政殿。
“皇上正在同太子议事,”勤政殿的掌事公公道,“林少君请在此处稍等片刻。”
这位掌事公公名为薛英,在皇帝身边伺候多年,连皇后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林清羽颔首道:“有劳公公。”
薛英是宫里的老人。后宫佳丽三千,他什么美人没见过。可第一眼见到这位刚守寡的林少君,仍是被惊艳了一番。大瑜男风盛行,皇上的后宫里也有几位各有风情的男侍君,但和林少君一比,显然不太够看。只是皇上品位不俗,偏好清水芙蓉般的淡颜美人。林少君穿得这般俗气,也就是他这张脸,换了旁人哪能登大雅之堂。
说是“稍等片刻”,林清羽一等便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等到萧琤从里头出来。萧琤见到林清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为何在此处。”
薛英解释道:“回殿下,林少君配出时疫方子有功,皇上要亲自给他论功行赏呢。”
“哦?”萧琤挑起一侧眉,围着林清羽转了半圈,“孤还以为你除了这张脸别无长物,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才能。不愧是孤看上的……”萧琤凑到林清羽耳边,尾音打着转,“小清羽。”
林清羽后退半步,成功躲过萧琤的气息:“勤政殿门前,望殿下自重。”
萧琤若有似无地笑着:“孤不过和表弟妹打声招呼,如何就不自重了?”
薛英看出两人之间气氛不对,笑眯眯地打着圆场:“殿下可曾听闻林院判收顾大将军为义子一事?林少君多了顾大将军这么一个义兄,可真是好福分啊。”
不愧是宫里的人精,轻飘飘两三句话便化解了僵局。顾扶洲手握兵权三十万,乃武将之首,在军中极有威望。姓江的曾经说过,在萧琤彻底爱上沈淮识之前,最看重的便是他的太子之位。只要萧琤还有脑子,就不会为了一个替身和顾扶洲过不去。
果然,萧琤看他的眼神收敛了不少。“顾扶洲么……”萧琤舔了舔牙尖,别有深意道,“林家倒是会给自己找靠山。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是顾扶洲,也未必靠得住。”
萧琤说完便走了。一个小太监从勤政殿走了出来,道:“林少君,请吧。”
皇帝年过不惑,身子时好时坏,看了半日的奏本,又和太子议了一个时辰的事,早已力不从心,但那个配出时疫方子的林氏,还是要见上一见。往大了说,林氏的功劳甚至可和顾扶洲相比,一个替他安内,一个替他攘外。
皇帝疲惫地揉着额角,见一个身着紫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在他面前跪下:“草民林清羽,参见陛下。”
“平身。”
林清羽站起身,低眉敛目,站在光线晦暗处,似不敢直视圣颜。皇帝一见他的穿着,就懒得再认真瞧他:“朕听太医署说,时疫的方子,是你配出来的?”
林清羽垂眸道:“是,但草民也是受到了恩师的指点,才得以在短时间内配出药方。”
皇帝也觉得林清羽太过年轻。行医者,重在经验和资历。“你恩师现今身在何处?”
“恩师云游四海,居无定所,行踪不定,草民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你恩师倒像是个世外高人。当然,你也不遑多让。”皇帝道,“你父亲刚为朕把顾将军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你又救了朕的千万黎民百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圣上谬赞,草民惶恐。”
皇帝不想在林清羽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时疫一事,你有大功。说罢,想要什么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