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咒我,”江了了蹦了两下,从桌上拿了块点心,“我一会儿出去啊。”
“去哪儿?”江阔愣了愣,“怎么出?”
“太闷了,”江了了说,“一会儿叫小罗送我去看展,他没跟江总出去。”
“哦。”江阔应了一声,“妈呢?”
“瑜伽呢,”江了了看了看他,“你这几天是不是没睡觉?”
“差不多,”江阔叹了口气,慢慢往楼上走,“这么出去玩,一天也睡不了两小时的,我上去补个觉吧。”
按摩椅在段非凡后腰上打了一组组合拳,差点儿给他捶咳嗽了。
“捶醒了?”丁哲站在他面前。
“你完事儿了?”段非凡按停了椅子站了起来。
“要上车了,”丁哲说,“过去排着吧。”
“你俩到点儿了?”后排按摩椅上的刘胖带着颤音问。
“马上了,”段非凡说,“你俩自己看着点儿时间,别睡过了。”
“睡不过,”董昆啧了一声,“给揍晕了有可能。”
段非凡笑着跟丁哲一块儿走到了进站口排队。
前后左右都是拖家带口的人,孩子喊大人骂,大人吼孩子哭,热闹得很,有那么点儿过年的意思了。
段非凡看了一眼手机。
【JK921】试试看能不能睡着
【JK921】我睡一会,没回消息就是睡着了
段非凡笑笑,试着回了一条。
【指示如下】睡吧
“回家忙不过来叫我啊,”丁哲回过头,“我回去了真的无聊。”
“无聊你就过来,”段非凡说,“没活儿干你就杵那儿等饭吃也没人赶你走。”
“行,”丁哲点头,想想又叹了口气,“要真拆迁了,以后想吃顿好肉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了。”
“估计不会搬得太远,”段非凡说,“要真搬远了,看能不能在这边找地儿开个店。”
“真的可以,让老叔试试,勇敢点儿!”丁哲说,“我们帮着宣传。”
段非凡笑笑,没说话。
江阔估计这几天都没休息好,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段非凡车都到站了他也没醒。
不过段非凡在车上基本也是睡过来的,丁哲甚至打起了呼噜,引来对座老太太的抗议说他太吵了。
回家出站就没有江总级别的待遇了,他俩自己打了个车,先送段非凡,再拐个小弯把丁哲送回去。
【指示如下】我到了,市场几天一点变化都没有
段非凡刚进市场,就被门口店里的杨大妈叫住了:“去哪儿了你?你老叔说你旅游去了?”
“嗯,”段非凡点点头,“玩了几天。”
“晒黑了。”杨大妈指指他的脸。
“英俊吗?”段非凡问。
“英俊,”杨大妈点头,“看着健康。”
段非凡一路乐着回了牛三刀。
店里一切如常,老叔在前头哐哐给人切肉,老婶正在后面烧着水。
“婶儿。”段非凡叫了一声。
“哟,”老婶抬起头,“回来了啊?我以为得到下午呢。”
“赶回来吃饭。”段非凡说。
“给你炖牛骨汤了,”老婶儿拍拍他,“一会儿你凌姐也过来,她下午休息。”
“嗯,”段非凡把手里拎着的点心递给她,“这江阔妈妈让带回来的,她家店里自己做的。”
“点心吧?”老婶接过去,“这太也客气了,招待你们玩那么些天,还给带东西。”
“尝尝吧。”段非凡进了屋。
“等段凌来了再尝,有好吃的不等她,她要骂人。”老婶说。
牛三刀店里弥漫着熟悉的生牛肉和酱牛肉混杂着的香味,这是他闻了十几年的味道,这种味道在记忆里已经不是一种气味,而已经成为了某种状态。
虽然永远带着一丝不踏实,却也是他唯一的安全港。
“我来。”段非凡走到老叔身边。
“回了?”老叔转头看到他,板着的脸上立马有了笑容,“不用你,你收拾收拾去。”
“就几件衣服,没什么好收拾的,”段非凡看着他,“拉个脸八丈长,我来吧。”
“刚来个老头儿给我气够呛,”老叔把手里的刀放下了,“称完了钱都给了,临走还顺走二两肉。”
“没追去揍他啊?”段非凡说。
“就骂了几句,”老叔说,“路都走不稳了,我怕一会儿给他弄犯病了。”
段非凡笑着,低头飞快地把案上的一块整牛肉给分好了。
“罗管教找你了没?”老叔在旁边坐下,问了一句。
“找了,”段非凡说,“我明天就过去。”
“咱们这儿可能要拆迁那个事儿段凌跟你说了是吧?”老叔又问。
“嗯。”段非凡点头。
“这个别跟你爸说,”老叔说,“他整天闲得没事儿瞎琢磨,这要让他知道了,不定琢磨成什么样。”
“又不是他安排的拆迁。”段非凡说。
“屁话,你反正不要说。”老叔说。
“知道。”段非凡笑笑。
是不能说,本来对于以后的日子,老爸就完全没感觉有希望,牛三刀如果真拆迁,起码一两年得在临时安置点,后头怎么样还不好说。
在老爸看来,他出来就是让这个本就不轻松的家庭雪上加霜,成为最大号的累赘。
段凌中午风风火火地卷了回来,手里拎着个大纸袋。
“打劫了?”段非凡问。
“拿去试试,”段凌把纸袋扔给他,“羽绒服,我们员工内购买的,全家一人一件。”
“同款吗?”段非凡拿出了羽绒服。
“我有那么傻吗四件同款!”段凌瞪他。
“暖和。”段非凡穿上试了试,挺厚实的,“那儿有点心你尝尝吗?”
“尝,”段凌立马过去拆开了盒子,“这小少爷让你带的吧,一看就高级玩意儿。”
“他妈妈店里做的。”段非凡脱下新衣服放回纸袋里,又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小少爷真他妈能睡。
中午吃饭的时候,段非凡讲了讲这回出去都玩了些什么,大家乐了一会儿,然后就沉默了。
老叔叹了口气:“这拆迁八成是真的了。”
“市场都传遍了,”段凌说,“都在打听。”
“管理处有什么说法没?”段非凡问。
“有个屁,”老叔很不爽,“他们反正到哪儿都能干,根本没所谓。”
“我下午找找文大哥,”段非凡说,“看能不能提前抢个名额,别到时有新地儿了都让别人占了。”
“新市场在哪儿都去吗?”段凌看着老叔。
“在这快三十年了,干熟了,远了真不想去,”老叔叹气,“实在不行就退休。”
“你说得轻松,”段凌拧着眉,“我二大爷到时出来了,你跟他说我退休了你自己找饭辙去?你不管了?”
“我管,”段非凡说,“这个不是重点。”
段凌啧了一声:“你怎么管,你上学呢你管。”
“还没到琢磨这些的时候呢,”段非凡说,“怎么说得跟明天就关张了一样。”
“这种事儿,聊聊聊,就会聊成这样,”段凌说,“聊个什么病也是,聊聊就聊死了。”
段非凡笑了起来:“你这什么比喻。”
吃完饭,段非凡在牛三刀后面的通道拿了张椅子晒太阳,几个炉子围着,风扫过身上的时候都是软的。
市场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声音,气味,每一眼看到的画面,都是老样子。
但似乎所有的人又都提着心。
手机响了,段非凡拿起来,看到是江阔发来的视频请求。
他顿时觉得一口气舒了出去,人都舒服了不少。
他对着手机屏幕看了看自己的形象,还可以,比较英俊,于是接了起来。
江阔那边的画面出现时,他忍不住笑了,亏他还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那边江阔直接穿着睡衣,顶着一脑袋乱七八糟的头发。
“刚醒啊?”段非凡问。
“嗯,”江阔打了个呵欠,“要吃饭了,我妈给我叫起来了。”
“我都吃完了,”段非凡说,“牛骨汤,糖醋排骨,爆炒鸡丁……”
“过份了啊,”江阔咽了咽口水,“我还得二十分钟才能吃上饭。”
“吃完了还睡吗?”段非凡问。
“睡,你也睡会儿,”江阔凑近屏幕看了看,“你这刚吃饱饭都看着跟饿了三天一样憔悴。”
“门口大妈还夸我英俊来着。”段非凡说。
“那是大妈情商高,”江阔说,“什么时候去看你爸?”
“明天,”段非凡说,“早上去比较方便。”
“嗯,”江阔倒了杯水,边喝边问,“那下午呢?”
“我给你写个时间表得了,”段非凡笑着说,“下午去找我们市场管理处的人,如果确定拆迁,肯定有人现在就已经去抢名额了。”“你能聊得通吗?”江阔问。
“别的地方不敢说,”段非凡一挑眉毛,“我跟市场这儿混了十几年,不是白混的。”
“没你社交不了的呗。”江阔笑了。
“也有,”段非凡说,“你要让我跟大新村去说那一半地怎么办,我就社交不了了。”
“靠,”江阔看着屏幕,“你记性可以啊。”
“这是基本脑子好吗。”段非凡说。
“我就不记得了。”江阔说。
“你记得我吗?”段非凡问。
“差不多能记得吧,”江阔勾勾嘴角,“挺帅的一个小伙儿,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