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归晓失声叫出来的同时,路炎晨抱住了那只军犬。
她心还砰砰砰跳得欢实,那狗已经伸出舌头,呼呼呼地喷着热气,讨好地在路炎晨怀里对归晓摇尾巴。“这只你养的?”归晓努力将这黑脸的军犬当京巴,去摸摸那狗的脑门,濡湿的红舌头将她手心舔了个遍,养得不行。
路炎晨笑笑:“老队长养的,我养得那条死了。”来不及拆得炸药,直接叼着狂奔而去,离开人群被炸死的。
怀里狗是没了主人,他是丢了狗,倒也凑成了一对。
路炎晨撒开狗,带着这群狗跑入操场。
晨雾结霜,将归晓的眉梢都冻住了,追着他的脚步,跟过去。
眼前的那个人和平时不同,过去,她常喜欢用乖戾张扬来形容他,这现在,在这一刻她才真见识到了骨子里的那个路晨是什么样的。
一个人带着几十条军犬,进了训练场就像狼走荒原,鹰翔高空。
他最后一次带着这些军犬,匍匐过低桩网,翻身越过两米多的高板,高空软网,高架速降,斜板绳荡,那些军犬亦步亦趋跟着他。
刚除了冰的泥塘,眼都不眨就扑进去了,一时水花飞溅,再出来,浑身泥水。
秦明宇蹲在泥塘边上,嘿嘿一笑,点燃了火障,一个个,水坑火障,水坑火障,连起来有十几个。呼撩燃起来的火苗,蹿起一米高,热浪被风卷过来,拂过归晓的脸,烤得她睁不开眼,心也忽悠一下子被提起来。
旁边人起哄:“秦明宇你不怕路队上来抽你啊?”
“别逗了,”秦明宇落井下石,笑得得意,“他没事儿就给我们点这个,今天有嫂子在,还不可劲儿讨回来啊?”
众人大笑,一个个蹲在坑边不远处看热闹,甚至高海还抬腕,掐起了时间。
“嫂子你别心疼,这就是饭前小菜。”排爆班班长咧嘴笑。
看归晓那脸色,要是见着山地、野外、空基、陆基的渗透训练,估计要夜不成眠了。
路炎晨倒是玩得起了兴致,毫不含糊从水坑出来就翻身滚过火障,再噗通一声滚落下个水坑。火苗一米多高,水坑两米多深,这么一路折腾过,没多会儿,人就从最后一个水沟翻跃上来,右手抹去脸上的泥水,揉捏自己被火苗撩到的耳垂:“拿药膏去。”
高海答应着,特幸灾乐祸地跑了,一帮子人过去天天被晨练,如今也算讨回来了。
他往回走,归晓沿着他留下来的一路水印子跟着。
那些军犬也耷拉着尾巴追着,想跟他,尤其是那只对他一直示好撒娇的军犬,半步不肯远离,走过食堂了还追。路炎晨不得已躬了身,手掌在它脑袋上揉了两下:“去吧。”
那满身泥水的军犬呜咽了几声,没动。
路炎晨淡淡一笑,踢它:“不嫌丢人?”
狗又嗷呜一声,这才抖去满身泥水,飞一般追上了自己那群同伴。
回接待室,他去冲干净回来。
小值日送了早饭来。
秦明宇和排爆班班长厚着脸皮,死活要来蹭饭,顺便还带了两瓶酒。
这就算真的告别宴了。
早晨七点多,两个大男人又开始白酒就馒头咸菜,吃起来,路炎晨要开车走,不能喝,就陪着。归晓坐在旁边,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手里的肉馅包子,喝了两口白粥。路炎晨短发还半湿着,归晓怕他感冒,将椅背上搭着的毛巾又拿来,给他擦了擦。这么个小动作,看得排爆班班长热泪盈眶的,在队里呆久了看老母猪都是双眼皮,猛见着一个大美女这么柔情似水地给路炎晨擦头发,太刺激人了……
路炎晨倒是好笑瞟了归晓一眼。
要没外人在,历来都是他伺候她,绝没有归晓这么贤惠的时候,也不知太阳打哪边出来了……归晓瞧出他促狭的目光,将毛巾往他膝盖上一放,不管了。继续喝粥。
饭吃到半途,来了两个人。三个男人马上都站起身,叫了声陈队。
为首那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眼风凌厉,在看到路炎晨那一刻却笑起来:“赶回来见你一面,也是不容易,”再去看归晓,微微有一瞬的停顿,“这是你老婆?”
路炎晨点点头:“叫归晓。”
归晓和那男人握了手,对方寒暄两句后,又将手倒背起来,打量她:“我这记性应该还不差,你这没过门的媳妇儿,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见过?归晓去看路炎晨,她没印象。
客厅里莫名静了会儿,路炎晨终于承认了:“是见过。”
挺远的一件事,没想到大队长还记得。
要说他们这些人有时候记性是真好,有点儿稍不对劲的事,哪怕发生十几年、二十几年了还能印在脑子里,时隔多久想起来甚至能凭借这么点儿蛛丝马迹和人对上号,比如,他就还记得第一次抓了境外特殊培训的人,有次猛在资料里看到甚至还能记得那人招供时说了什么。可有时他们记性也差,好些人救过老乡,到被人认出后再回想,自己都不记得,比如,汶川地震数万人被调往震区抢险救人,除了一身军装,谁还记得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