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形还用想么?为何自家少夫人会突然从阶梯上滚下来?她是看到了什么?有实立即就觉得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而冯蓁却还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凌乱。她刚睡起,本就是鬓斜衣乱,加之刚才又摔了一跤,踩着了裙摆,就更将衣裳拉乱了,这模样要说是刚偷情出来,那还真是像。
有实见冯华目瞪瞪地看着冯蓁,嘴里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出气多进气少,眼见就要活不成了,却还死不瞑目的模样,心里就涌出了巨大的怒火来,她从小伺候冯华,与她的情意丝毫不比冯蓁对冯华差多少,是以有实立即大吼了一声,替冯华骂出了她说不出的话来,“女君,怎可如此无耻!”
冯蓁本也正要去扶冯华,却被有实一把扯开,又听她说出如此话来,立即就呆住了。她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就怀疑起自己阿姐突然摔跤是因为自己么?所以她才会恨恨地瞪着自己。
可说她无耻却又是为何?
冯蓁的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萧谡,难道是她与萧谡的私情曝光了?一个待嫁闺秀,却夜夜私会已经指婚的皇子,的确称得上是无耻之尤。
冯蓁不是没想过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那私情迟早要被人知道的,可为了羊毛总是存着侥幸心理,却不想今日竟然为此铸下大错,害得冯华几乎要撒手人寰。当即冯蓁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掉得丝毫不比冯华的慢。
冯蓁“咚”的一声,跪在冯华的身边,哭着道:“阿姐,阿姐,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别难过,只要你好起来,叫我做什么都行,让我立即去死都可以。”
这一哭可就“证据确凿”了。
也怪这事儿发生得太极,容不得人细想,冯蓁就认了错儿,这就是做了亏心事,心虚的缘故。
而冯华和有实这边呢,一听就更认定了冯蓁和蒋琮有染,所以冯华本来还痛得有一丝清明的,此刻却痰迷心窍,转眼就晕厥了过去。
有实一把将冯蓁推到边上,抱着冯华朝外面哭喊道:“快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啊!少夫人要不行啦!!!”
早就有仆从听到了这边巨大的动静,进来一看,院子里一大滩血,冯华又倒在地上,便都吓到了,有那机灵的转身就跑去找稳婆、找大夫去了。
蒋琮终于回过一点儿神来,俯身就要去抱冯华,想将她挪到屋子里。
冯蓁这会儿才留意到原来蒋琮竟然在院子里。所以说任冯蓁脑子再灵,先才也绝对意识不到,冯华和有实是认定她与蒋琮有染才骂她的。
这可真真是天大的误会。
“不可!不能动。阿姐只能在这儿生产,否则会伤上加伤。”冯蓁赶紧阻止了蒋琮。
见整个院子都乱了,冯蓁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也顾不得怪有实,她从地上爬起来吩咐旁边赶来的媪妪道:“快去搬了屏风来,将阿姐围住,她受不得风。再去烧水、烧剪刀、准备帕子,快去,快去。”
好在因为冯华本就快生了,所以府中稳婆都是备下的,一应物件以冯华的细心,那也是早早就备好的。
两个稳婆来得极快,很快就接管了院子里的一切。
这厢肖夫人也得了信儿,由大丫头扶着也颤巍巍地赶到了,“啊,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儿的么?怎么会突然摔跤的?!”肖夫人这话问的是有实。
有实却已经哭得不成声了,只能抬头怒瞪着冯蓁,一副要剥了她的皮的模样。
肖夫人自然地朝冯蓁看过去,不由心头一惊。只见冯蓁发髻斜堕,衣襟散开了一小半,裙子也被扯得一边高一边低的。她的余光里又扫到了蒋琮,见蒋琮也是面无人色还满脸愧疚,这心就“咯噔咯噔”直跳。
像冯蓁这样的美色,蒋琮为之心动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了。这大户人家里姐夫和小姨子偷情的还少么?远的不说,就是她的大郎,也和大儿媳妇柳氏的小堂妹不清不楚呢。
于是肖夫人也很自然地就认定了蒋琮和冯蓁有染。而全院子的人心里想的恐怕也差不多。
唯有冯蓁一个人还完全身在局中不知情,那是因为她的的确确和蒋琮清白得紧,压根儿就没往那些腌臜之处想过。
肖夫人眼见着不对,赶紧对蒋琮道:“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你媳妇生产,男人如何看得,还不快出去。”
“阿母,我……”蒋琮不想离开,可一看肖夫人别有深意的眼神,心里便为之一揪,也知道他留在这儿惹人误会,只好低头道,“我就等在院子外面。”
冯蓁不敢置信地看着肖夫人,又看看蒋琮。在她眼里这就是那对母子完全不在乎冯华的命的意思。尤其是蒋琮,他的妻子倒在地上生死未卜,他却还能拍拍屁股走人,就为了什么狗屁的不洁。
冯蓁忍不住凄厉地喊了声,“姐夫!”要是蒋琮肯留下,她还愿意认蒋琮是她姐夫,否则一旦她将来有了力量,一定要弄死蒋琮。
谁知这一声“姐夫”却更是叫得蒋琮心惊胆寒,落荒而逃。
肖夫人看向冯蓁道:“幺幺,你如今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自己赶紧去整理整理吧。”
整理个屁啊,冯蓁心想冯华还不知是死是活呢,她难道还会关心自己刚才摔了一跤衣衫整齐不整齐么?
见冯蓁不搭理自己,肖夫人真是急得没法儿,心里忍不住怨怪冯蓁,这会儿又来装什么姐妹情深,勾搭她儿子时,怎么就没想过自己阿姐呢?她就说怎么冯蓁隔三差五就来自己府上,两次就有一次是遇着蒋琮回府上,原来竟是勾搭了自己儿子。
屏风搬过来,冯蓁也想挤进去,却被肖夫人一把拉住,“你去添什么乱,嫌你阿姐看到你还不够气么?你这是要气死她才甘心么?”
冯蓁闻言果然止住了脚步,却瞪着肖夫人开始流泪。先才冯华本来好好儿的,是去了她屋子里回来才出事儿的。她明知道冯华分娩在即,为何要把那些事儿说出来气她?冯蓁这是认定了,她与萧谡的事儿肯定是肖夫人说给冯华听的,要不然她还能从哪儿知道呢?
冯蓁想着,即便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可好歹肖夫人也该为冯华考虑考虑啊,哪怕等她生完孩子再说也不迟呀。
冯蓁和肖夫人就这么对视着,彼此心里都有怨气。
稳婆和伺候的丫头、媪妪在屏风内外进进出出,冯蓁心里急得没法,却只能从屏风的缝隙里往里看。
好在冯华不过是晕厥了片刻,如今又清醒了过来,还能蓄积起一点儿力气生孩子,否则那就真是一尸两命了。
可没过多少时候,就听得稳婆大喊,“不好啦,少夫人血崩啦!”
血崩,这就是产妇的致命伤,但凡是产中血崩,那就是十死无生。
冯蓁的脚一软,跑进屏风里一看,却也再顾不得许多,转身又跑回了冯华的屋子里。屋子里此刻自然是一个人也没有的,冯蓁藏在帐子后闪身进了桃花源,用尽所有的桃花溪溪水强行催熟了第四颗仙桃。
只是那仙桃依旧还带着一丝青色,并不是完美成熟的状态,可冯蓁也顾不得许多了,她甚至也顾不得这第四颗仙桃有效没效,她只知道一定要救活冯华,哪怕就是浪费一颗仙桃,她也全不在乎。
冯蓁摘了仙桃,又匆匆地提着裙摆跑出屋子来,也顾不得别人会怎么怀疑这时节怎的钻出枚桃子来的。
“阿姐,你把这个吃了吧,吃了就好了。”冯蓁跪在冯华的跟前,急切地将桃子喂到冯华的唇边。
此刻冯华的脸上已经全无血色,面如金纸,可冯蓁喂过去东西,她却用尽全力撇开了头。
冯蓁哭得泪人似的,“阿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你别为了我折磨你自己呀。”冯蓁晓得此刻情形容不得丝毫迟缓,所以强行将桃子塞到了冯华的嘴巴里。
那仙桃本就不太成熟,所以不大,也就婴儿的拳头大小,其他人并不容易看清冯蓁手里的东西,只是等冯华嚼碎了才闻到一股子桃香,却被血腥气给掩盖了,但这档口正急着呢,是以她们也留意不到这一丝奇异来。
冯蓁见冯华肯嚼仙桃,心下不由松了口气,谁知松吁不到一半,就听见“噗噗”两声,是冯华将桃子的汁肉直接吐在了冯蓁的脸上。
冯蓁直直地没有任何闪躲,却是悲从中来。她不明白,冯华就是责怪自己无耻,可却为何要拒绝她的一腔好意,难道她会害她么?那所谓的礼教,就让她连血肉相连的妹妹也不要了么?
“滚!”冯华吸足一口气,朝冯蓁吼道。
能喊一声儿却是好事,至少证明冯华又重新有了力气,她嚼碎那仙桃时,到底还是吞咽了一些桃汁的。
可冯蓁见她下红不止,知道危险还没过去,此刻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心,转身奔出了门去。因为她突然想起,还有萧谡,萧谡的血可以救冯华。那日她脸颊流血,就是萧谡用自己的血替她抹平的,连伤痕都不曾留下。
冯蓁奔出门,哪里还顾得坐什么马车,直接让马夫牵了一匹马过来,骑上就直奔萧谡的五皇子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