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制灯谜(1 / 2)

千金裘 明月珰 10086 字 8个月前

居然是陆湛拍了卫蘅的画,这可了不得。

陆三郎的眼光还能差么?这就说明卫蘅的画是真的好。其次,卫蘅的画居然价值千金,这可真是一画成名,以后卫蘅就是落难,只怕靠卖画也能为生了。

只是卫蘅夺魁的这时机实在有些不对。在场的这些夫人、太太们,谁不知道陆湛春闱后就要开始说亲了,但是陆家无论是木老夫人还是楚夫人,甚至是二房的陈夫人对这件事都是守口如瓶,口风一点儿也不漏。谁也不知道前两位心里头中意的是哪家的姑娘。

这次春雪社将画送到嘉树堂去,何尝不是有试探之意。眼瞧着陆湛这次肯定是铁板钉钉的两榜进士,又出身齐国公府,以后整个齐国公府都是他的,这样的人,生得又好,本身又能干,哪个丈母娘会不喜欢?

至于木老夫人其实也在等春雪社的试探,否则闺阁女子的画作送出去当众拍卖,对于她们这样的人家还是有些不合时宜,幸亏今日来的,都算得上是通家之好或者亲熟之人,还不算太标新立异。

卫蘅此刻见大家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只觉得送到她眼前的这幅画实在有些烫手,可是又须得她本人补上落款才算完成。

天 可怜见,卫蘅这时候简直恨死了陆湛,她不知道陆湛有没有看出这些贵妇人和姑娘们的打算,有时候男子实在有些粗心大意,可是陆湛也不带这样害她的。自知之 明,卫蘅是有的,她在陆湛的眼睛里连“惊艳”这种眼神都没看到过,更遑论是“倾慕”了,若是真的,那简直是搜神志怪小说了。

说起来卫蘅真是冤枉陆湛了,对于陆湛来说,他可以不拍任何一幅画,也没有谁规定他非要拍,至于其他人自以为是的理所当然的想法,陆湛并没打算理会。何况这些画也并没有署名。

卫蘅这是一着急就忘了,还以为陆湛故意拿自己挡刀。

陆湛出手拍下卫蘅的画,是因为那幅画不知怎么的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当初陆湛的马车撞到卫蘅时,那时候他就觉得卫蘅像一只可怜的狮子犬,后来无意中看到胡人卖狮子犬的时候,还特地给家里的两个妹妹各买了一只。

陆湛又没见过卫蘅写字作画,所以压根儿并不知道那幅画就是卫蘅作的,只是在看到“狗拿耗子被猫捉”的那幅画时,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那小狗的眼神像极了当日的卫蘅。

当日卫蘅作为二房的小姑娘可不就是有点儿狗拿耗子的嫌疑么。

然而这幅画最妙的还在那只波斯猫身上,碧褐色的圆眼珠子,精灵又古怪,看到那狮子犬想拿耗子时,拿爪子捂嘴时既惊讶又愤怒的样子实在是太娇憨太可爱了,仿佛就是卫蘅自己也想不到她会管闲事管到那种地步。

这一犬一猫简直就像是卫蘅的两面。

因 着画里有了生气,有了故事,本身又是做好事,陆湛毫不犹豫就拍了这幅“狗拿耗子”的画。起价也稍微抬得高了些,否则若是春雪社的这些姑娘十几幅画下来只筹 得为数不多的银子,那还真是打脸,其他人的脸他不在乎,但是陆怡元和陆怡贞的画都在里面,陆湛自然不能不在乎。

陆怡贞虽然不是春雪社的常驻成员,可是春雪社的每一社都是广邀众闺秀的,这次既然是在陆家办,陆怡贞自然没有道理不参加。

陆怡贞的画陆湛也拍了下来,但是出价就低了许多,毕竟陆怡贞的水平一般,他这个哥哥若是出价太夸张,不仅不会让陆怡贞扬名,反而可能起反作用。让人觉得陆怡贞的画并不怎样,全是他哥哥出价哄抬起来的。

按照作画的水平和拍得的银钱的排名,陆怡贞的画自然没有进入前十二。这样的画自然也不适合流落到别人的手上。

在卫蘅暗自恼怒陆湛的时候,隔水相对的嘉树堂中,陆湛也微微皱了皱眉头,细想下来,他缘何看着那幅画就想起了卫蘅,还出千金买了下来?

为美色所迷?陆湛觉得倒也不至于。不过卫蘅实在不适合当一府的冢妇,她那样的容貌,若是生在差一点儿的人家那简直是毁家灭族的祸水,而上京城勋贵府中的冢妇需要面对各种应酬,陆湛以为,卫蘅还是少出门得好,此其一。

其二么,卫蘅的脑子也不太适合,容易冲动,从她箭射拐子就能看出一二,做事不够圆滑,否则也不会“狗拿耗子”了。大小姐的脾气颇重,表情太丰富,总之,实在不适合当冢妇。

而这会儿,陆湛还不知道,那幅“狗拿耗子”正是出自卫蘅之手。

当消息传到嘉树堂,得知是卫府的三姑娘拔得了头筹,陆湛也不担心木老夫人误解他的意思,因为陆湛知道,他的母亲楚夫人是肯定不会接受卫蘅当儿媳妇的。

至于周月娥和卫萱的画,陆湛都认了出来,这二人的画风都带着浓浓的她们老师的风格,想认不出都难。所以陆湛根本没有拍下的打算。

陆湛虽然还没有进入官场,可是他之所以以勋贵之身而寒窗十年,为的就是走翰林而入阁的道路,他有他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但是他并不认同周阁老守旧的政治观点,至少在海防上他们的意见极端不同。

可是陆湛现在还太年轻,若是做了周家的孙女婿,就难免会被打上周派的印记,以后他行事就有了束缚。

其实陆湛前两届都没有参加会试除了年纪太小之外,还有另外的考量。前两届的会试的主考,一是周阁老本身,一是周阁老的得意门生,过去的礼部侍郎。在大夏朝的官场上,有不成文的两种具有极大约束效力的关系。

一是同年的关系不能违。彼此都要互相照应,这几乎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了,谁若是标新立异,那就会被视为士林的叛徒,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二就是师徒的关系不能违。学生是绝对不能同老师对着来的,一旦陆湛参加了前两届的会试,那么他就是周阁老的门生,那他就不能有和周阁老不同的政治观点。至少在关键事情上,绝不能和他的老师唱对台。

永和十一年这一年的会试,陆湛早就收到了风,出任会试主考的八成会是新上任的礼部尚书王琰。

至 于卫萱,则更不在陆湛娶妻的考虑范围内,他若是将来想入阁,那么他的妻子最好不要是外戚,而卫萱的亲姨母就是木皇后。当然卫萱本身是具有很多优点的,容貌 上乘却又不过分突出,温雅大方,遇事沉着,心性也好,没有普通小姑娘的骄矜和大小姐脾气,只是才华太过突出,这让陆湛产生了和木老夫人一样的顾虑,真怕再 出个他母亲那样的人物。

而周月娥这位自觉能稳稳成为陆家三少奶奶的姑娘,大概想也没想过,陆湛根本就不会考虑她。对于陆湛这种人来说,儿女情长从来不是他会考虑的事情。

可是陆湛还是害惨了卫蘅。卫蘅的画其实哪里值得了千金,就是卫萱的画也值不了,若是这次春雪社的画拍出个一、两百两,卫蘅也不会这样难受了,但是陆湛千金买画之后,后面卫蘅再出去做客,那些人就可着劲儿地夸她画好。

原本在容貌之外,多了一点儿值得人称道的才华,卫蘅应该很高兴,只可惜名不副实,搞得卫蘅成日里就像做贼一般地心虚,生怕别人要看她的画,然后心里再感叹:也不过如此。

所以卫蘅现在每天写字的时间大大缩短了,全部改成抱佛脚地学画了。好在葛氏的画艺很不错,还可以指点卫蘅一二,但卫蘅还是得赶紧拜个名师才行。

何氏这几日可是春风得意,没想到卫蘅竟然在作画上面压了卫萱一头,还有比这个更打大房脸的么,何氏的嘴巴都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听得卫蘅说要拜师学画,何氏哪有不同意的,叫丫头开了后头库房,将作画的工具、颜料,一股脑儿地全送到了卫蘅的书房里。

卫蘅看到那堆用一辈子也未必用得完的颜料后,简直恨不能老天打个雷劈死陆湛算了。不过卫蘅也算是体会了一把“为盛名所累”的感觉了,心里只觉得她的二姐姐还真是不容易。

“姑娘,周家的大小姐的信。”木鱼儿打起帘子走进来,将烫金的帖子送到卫蘅的跟前。

卫蘅搁下画笔,心里奇怪周月娥怎么会给自己写信,展开来看才知道是发给春雪社每个人的信,信中邀请她们各制一盏六面花灯,必须亲手绘制图案,还需要制灯谜一联,春雪社在灯谜街上租了个摊位,到正月十五的时候,一起挂出去图个热闹,也给春雪社再涨涨名声。

卫蘅撇撇嘴,周月娥这明显是不忿上次卫蘅在作画上压了她一头,一心要找回场子,顺带最好让卫蘅出丑,她的画上次拔得头筹,这次若是名次落在后面,可就难堪了。

“走,咱们去舒荷居。”卫蘅领了木鱼儿就往卫萱的院子去。

“三妹妹是为了花灯来的吧?”卫萱笑道,“你来得正巧,我正让人削了竹条作灯笼骨呢,你的灯笼骨我也让人做了。”

卫蘅嘟嘟嘴,“我都不想参加,后天就十五了。明天还要去安国公府做客呢。”

卫萱看着卫蘅笑道:“你是看出周月娥的小心思了吧?”

卫蘅一听卫萱直呼周月娥的名字,就知道卫萱肯定也对周月娥有意见,卫蘅不由有一种她和卫萱是一国的亲近感,上去抱住卫萱的手臂道:“她心眼儿也太小了,一点儿都输不起。”反观卫萱,那日在齐国公府可一直都是笑意妍妍的,还真心为卫蘅高兴。

卫萱拍了拍卫蘅的手背道:“她那是不服气,所以这次你更是得参加。”卫萱的话没有说透,但是卫蘅是一点就通。若是这次她不参加,那就是认了怂,如今她所能做的就是再响亮地扇周月娥一耳光。

“会不会太得罪她?”卫蘅有一丝迟疑。

卫萱道:“她的性子是吃硬不吃软,这次你若真能让她服气,以后只有你的好的。若是你认了输,反而让她瞧不起。”卫萱和周月娥同窗的日子可比卫蘅久多了,她对周月娥的了解自然也比卫蘅深。

卫蘅跺脚道:“我不是拿不准能不能赢她嘛。”

卫萱又笑,“要不要我帮你出主意?”

卫蘅想了想,“那倒不用,若是明日我还想不出来,再来找二姐姐。”

若论正途,卫蘅可能输周月娥和卫萱好几条街,但是论这些小玩意,她们则赶不上卫蘅的鬼灵精了。

卫蘅熬到半夜,总算把灯笼面给画好了,用的还是工笔画法,木鱼儿和念珠儿好歹也是跟着卫蘅浸淫过多年书本的丫头,比一般人的欣赏水平还是高上许多的,可是这两个丫头,左看右看都没看出卫蘅的这个灯笼画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

当然卫蘅的画法细腻而不失筋骨,假以时日勤加练习,说不定真能画出名堂来,可是毕竟现在的画法还是青涩了一些,不能达到圆满如意。所以这样的画花灯节若是挂出去,是绝对会让人觉得不值千金的。

“姑娘,你这画是不是太简单了?”念珠儿委婉地道。

“是啊,就是一行鸟而已。”木鱼儿附和道,“我想周大姑娘肯定会画得花团锦簇的。”

卫蘅心想,若论作画,我哪里是周月娥的对手啊,只能取巧了,可是这个巧,却也不是谁都能看出来的。

“这画的妙处你们自然看不出来。等十五那日挂出去,若是有识货之人,你们自然就知道了。”卫蘅神秘兮兮地,对两个贴身大丫头也打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