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蘅弹的是孤鹤先生的成名曲《万物生》。
春回大地,寒冰解冻,潺潺溪流里倒冰如刺,冰刺上挂着融化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小溪里,那就是春天的声音。细细听下去,还有阳光洒在冰面上,冰纹开裂的“啵啵”声。
先是小草返青,河边的翠柳开始冒出新芽,然后是报春花扑簌簌绽开的声音,红梅、白梅旋在春风里渐渐飘落,零落成泥。
新的生机重新绿遍大地,旧日的消亡化作春泥更护花。光影从天边慢慢地铺展开,太阳照耀的地方,出现了亮晃晃的金色,在金色里万紫千红绽放,灰蒙蒙的阴暗渐渐退却,叫人的心也跟着亮堂了起来。
只是万物有生有灭,灭却是为了更好的生。
一曲沉寂,琴室里半天都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连廊下煮水的童子都没听见铜铫子里水的沸腾声,直到水扑出来,滴在炭火上,发出“嘶嘶”的声音,这才恍然大悟。
孤鹤缓缓开口道:“这柄‘清鸾’你拿去吧。”
顾清源的箜篌,如果以“清”字命名,那就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作品,一共也不过三件。
要说卫蘅不激动那绝对是假的,她需要极度克制才能将笑容强压下去,故作平静地道:“多谢先生。”
“琴艺课你也不必报名了,那样的课对你没什么助益。”孤鹤开口道。
话虽如此说,难道卫蘅的箜篌之艺就天下无敌,再无进步的空间了?那却是不可能。她才多的年纪,便是绝世天才,也是需要时间的磨砺的。
卫蘅听出了孤鹤这话背后的意思,心里略作计较,就发现自己是真心喜欢弹箜篌,也喜欢弹琴。
卫蘅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再次郑重万分地向孤鹤行了三叩之礼,“请先生指点学生。”
孤鹤的嘴角缓缓翘起,“你可想清楚了?我可不是宽和的师傅。”
卫蘅立即打蛇随棍上地道:“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孤鹤道:“罢了罢了,我不讲究这些,既然你拜我为师入了我门,那你每日下学后需到琴室来帮我整理杂务。”
“弟子遵命。”卫蘅脸上的笑容再也抑不住。
虽说女学的学生都是这些夫子的学生,可是师生之情却未必深切。这些夫子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人,个人的技艺也不是所有学生都能学得的。所以他们在教授女学生之余,若是能遇上天赋卓绝的学生,便会收其为关门弟子,这才是他衣钵的真正传人。
每个先生门下最多也就收列一位弟子,如今卫蘅成了挑剔得出了名的孤鹤先生的弟子,自然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直到坐到马车上,卫蘅都还有些晕乎乎的,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份缘法。年末的时候,卫萱刚刚成为书画双绝的恒山先生的关门弟子,当时在女学可是极其轰动的事情,可惜卫蘅那时伤了脚,没在女学,所以没能一睹盛况。
不过在家中时,那几日木夫人就是走路都带风,没少惹得何氏翻白眼。老太太还特地叫人将她的嫁妆箱底翻出来,送了卫萱一套文房四宝。老太太的父亲当年可是内阁首辅,好东西实在不少。
卫蘅想着这回自己的娘亲大概也能扬眉吐气一回了,虽然时人眼里,琴艺的地位不如书画,但是孤鹤先生号称琴绝,能成为他的弟子也是极光耀的事情。
卫蘅虽然有了这天大的好消息,但却是个蔫坏儿的人,若要叫她自己满世界嚷嚷,这种不讲究的事情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她喜欢等着人别人慢慢发现,然后再欣赏她们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之态。
过了半个来月,何氏才从别人的口里知道卫蘅成了孤鹤先生的关门弟子,她忍不住冲着卫蘅的背就是一巴掌,“坏丫头,这么大的事怎么就没听你说过?”
卫蘅险些没被何氏打出血来,眉头微微一皱,很是淡然地道:“这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何氏是卫蘅的母亲,说得难听一点儿,卫蘅抬一抬屁股,她就知道卫蘅要做什么,更何况卫蘅眼睛里的笑容是掩也掩不住的。
“臭丫头,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自己发现呢?就你那点儿小心思,现在尾巴是不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卫蘅这才忍不住破功,抱住何氏的腰撒娇道:“娘,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何氏拧了拧卫蘅的脸,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可是自然是欢喜的程度更多,她恨不能叫天下人都知道,她的珠珠儿也成了女学先生的关门弟子。
不过半日功夫,整个侯府上下就都知道三姑娘也得了造化。老太太的私库里还有一柄极好的琴,虽然不是焦尾、绿绮之类,但也十分珍贵了,如今自然落入了卫蘅的囊中。
一时之间,卫府双姝的名头可是响彻了上京城,都羡慕他们家不知怎么养闺女的,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出挑。不过越是这样,卫萱和卫蘅就越是低调,愈发叫人大生好感。
青葱的岁月总是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功夫,日子就流到了年末。卫芳在夏天时嫁入了商家,而卫杨在秋天也和王茹成了亲,家里虽然少了一个闺女,但添了一个媳妇,二房又热闹了几分。
王茹虽然是新媳妇进门,但是何氏也并没有让她去跟前立规矩,她又是小儿媳妇,平日里除了照顾卫杨的起居,其他并无多少事情,但王茹性子爱静,等闲也不会出她自己自己的院子。
唯有卫蘅这里,王茹倒是偶尔会来坐坐。
“五奶奶来啦,快请进,我们姑娘刚午休起来。”木鱼儿打起帘子迎了王茹进门。
“是五嫂吗?”珍珠帘内人影晃动,卫蘅从内室走了出来。
王茹见卫蘅一次,心里就忍不住感叹一次,也不知靖宁侯府的姑娘是怎么生的,真真儿是人间的凤凰,这两只凤凰不知道叫上京城多少的姑娘都为之自惭形秽。
王茹虽然也是女学生,可她年纪比卫蘅大了不少,当时在女学时,彼此并无什么来往,王茹只远远见过卫蘅,那时也只觉得是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而已。
可如今的卫蘅已经十四岁了,身量再不是小姑娘,小荷已露尖尖角,少女拥有的妍嫩和柔媚渐渐随着纤细的腰肢和胀鼓鼓的胸脯显露了出来。
没有长开之前,再漂亮也只是小孩子的漂亮,可如今的卫蘅,已经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睛了。自打年初她陪着何氏去上香,遇上了几个嘴里不干不净的登徒子后,卫蘅每日除了去女学,就再也怎么出过门。
王茹拨开珍珠帘子走了进去,“今日萱姐儿回来,我来问问你去不去舒荷居。”
卫萱自从跟了恒山先生后,于书画上越发用心,还从女学特地休学一年,跟着恒山先生出门写生,这时到了年关,她才刚返回上京。
“好啊,嫂嫂不来,我也正要去找你的。”卫蘅笑道。王茹和卫萱的交情比与卫蘅要多些,毕竟她们同学的时间更长。
两个人领着丫头说笑着去了卫萱的舒荷居。
“二姐姐。”卫蘅还在廊下就隔着窗户叫了卫萱。
几个月不见卫萱的模样、气质也大有变化。以前瞧着是个端庄大方的大姑娘,经历了这一年的游历后,人变得淡然了一些,若叫卫蘅形容,卫萱那就像是一川烟雨的水墨画,朦胧的景色,淡然又素净,多了一丝儿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
王茹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两姐妹,一个人淡如菊,如空谷幽兰,叫人有一种不可触摸的距离感,另一个秾丽鲜妍,光艳天下,叫人不敢直视,自惭形秽。
如此两个人站在一块儿真像是一幅神女图。
其实像卫萱这样才华高朗,气质出尘的人,谁站在她身边都会矮一截儿,显得俗气,偏偏卫蘅就像三丈红尘里最最夺目的念想,你若是见了她,再多的出世的念头都得作罢,那就是一个众生的业障。
一时间丽退烟雨,卫蘅已经出落得谁在她身边都显不出模样了。可卫萱却又独树一帜,若是细细品味,前者如酒,后者如茶,全看人的偏好。
“五嫂嫂瞧什么呢,都出神了。”卫蘅此刻已经与卫萱说了一会儿话了,见王茹一眼也不发,这才问出声。
“我是看出神了。”王茹倒是没说假话。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长大了,来,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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珰爷:炉渣啊,你说怎么办?大家觉得你越来越渣了,先是有通房,后来还闹出可能是双,现在你又这样鄙视珠珠儿,充分显示出了你的自私、冷酷、无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洗白你的哇?
炉渣:你要是不每天都把我拉出来演戏,我根本就不用你洗白好伐?
珰爷: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不是给你加戏份么?不然,你肯定要被范用抢戏的。
炉渣:谢绝不敏。再说,我要是不自私、冷酷和无情,哪能护得住缺心眼的傻大姐么?那不就傻一块儿去了。
珰爷:女主一向用女配来衬托,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是用男主在衬托她的美好了,叹息。
炉渣:我想挑战真爱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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珰爷:插播,插播,自从我们节目开播以来,炉渣,我们的新一任男主角,还是第一个主动来参加这个节目的,请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