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寒冷的情人节,雾茫茫并没有等到程越的人。
他最近好像挺忙的,雾茫茫也已经一个多礼拜没见到他的人了。
雾茫茫给程越拨了几次电话,他都没有接。
雾茫茫在餐厅里一直坐到十点钟,才接到程越汇过来的电话。
“对不起,茫茫,我可能来不了了。”程越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显得是那样的遥远,就像来自另一个星球。
雾茫茫轻笑了一声,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何尝又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有些话不必说明,大家已经都了解了含义。
程越大概是不会再出现在雾茫茫的世界里了。
“程越。”雾茫茫喊了一声,“祝你幸福。”
程越就站在道路对面,透过餐厅的玻璃窗看着正举着手打电话的雾茫茫。
“谢谢。”程越的眼睛一下就湿润了。
雾茫茫似乎略有感应,转头看向玻璃窗外,看着对面街上路灯下站着的那个人,看不清楚脸,但已经足够了。
程越转身走的时候,雾茫茫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曾经他离开的时候,她撕心裂肺,现在却已经能够十分淡然地安坐了。
甚至连遗憾也谈不上,只有些淡淡的惆怅。
曾经以为的深爱,以为是一生注定的人,转过头,连影子都已经淡得只剩模糊的痕迹了。
雾茫茫朝餐厅的老板道了歉,坐了一个晚上,没有产生任何消费。
老板人却是特别好的,反而还送了她一支鲜红的玫瑰。
雾茫茫在路边遇到了一对跺着脚在雨雪中买烤红薯的小情侣,她就站在路灯下看着他们,看他们那样鲜活的甜蜜,让她的脸上也带出了笑容。
雾茫茫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将那支玫瑰递到女孩儿的面前,“祝福你们。”
女孩有些错愕地接过花,和男朋友相互愕然地对视一眼。
小男友看着雾茫茫的背影道:“肯定是失恋了。”
因为那个人脸上的落寞连光都照不进去。
人难受的时候,似乎更有自虐的倾向,风大雪大的,雾茫茫却在半山脚下就下了车,她想自己走一段。
风吹着半山上的树木发出“呜呜”的哀嚎,黑幢幢的别墅的影子以及树木的影子被路灯投射在地上,显出了一冬的荒芜和枯寂。
雾茫茫的双手揣在兜里,埋着头走着,遇到路上的小石子儿,就轻轻地踢一脚。
整颗心空荡荡的,没什么可害怕的了,但是也没什么再值得留恋的了。
雾茫茫站在路上,往路宅的方向眺望了一下,其实站在这里什么也看不见的,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去想,在那片地方,住着一个人呢。
她现在对程越的感觉,大概就是将来路随对她的感觉,淡得像一抹灰痕,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路走到三分之二的地方,雾茫茫再次停下了脚步,望向海的方向,在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座叫LW的小岛,以后应该会换名字吧?
她能不能去追回路随呢?雾茫茫忍不住幻想,她的脚不由自主就往那个方向跨了一步,可是脚下就是悬崖,即使粉身碎骨,只怕也追不回来了。
雾茫茫怅惘地倚在道路旁的树干上,想着路随。
这是一个完全不能挽回的男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如果当初他们还有一点儿希望,那天她去拿证件的时候,路随就不会让她离开。
他已经放手了呢。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穿得还算漂亮吧?
雾茫茫揉了揉被风迷了的眼睛,抬起腿继续往前走。
她在心里对自己道:没关系的,她还有一个家,那是血脉相连的地方。而她今后要做的事情,就是让曾经爱过她的人不会后悔爱过那样一个人。
她要变得好好的,不会让他将来有一天羞于提起她这样一个人,进而鄙视当初自己的眼光。
她也是有自己的理想的人。
雾茫茫抬头看了看天,让眼泪又倒流了回去,然后加快了脚步往半山别墅走。
转过弯,半山别墅就在不远处了,雾茫茫抬起头,看见前面深深的黑影里还有有一点猩红闪过。
雾茫茫揉了揉眼睛,眼前似乎又只有雪花在飘舞。
雾茫茫暗笑自己居然还有那种奢望,她继续往前走着,那一点猩红好像又出现了。
雾茫茫再也管不住自己的脚,迈出腿飞快地往前面跑去,她跑得很快,就像要冲出路基往山下飞去一般。
等她跑到那点猩红的跟前时,她原本以为抽烟的那个人是阿树,可是站在她面前,将烟头扔在地上的人明明就是那个从来不抽烟的人。
雾茫茫站着没动,她揉了揉眼睛,害怕这是幻觉,在九年前她曾经经历过,幻觉里那个人从来没有离开过。
路随看着融化的雪珠在头发丝上反着光的雾茫茫,轻轻呵了一口气,然后抬起了手展开双臂。
雾茫茫一下就扑了过去,力道之大让路随接连两个踉跄,差点儿一屁股坐在路上。
雾茫茫紧紧地抱着路随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他的心跳,铿锵有力,一下一下地神奇地抚平了她所有的不安和焦虑。
感情就是这样,上一秒还让你生无所恋,仿佛身在炼狱,下一秒就让你到了天堂,春暖花开。
这样的变化,连你自己都觉得惊讶万端,心叹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雾茫茫忍不住将手又抱紧了一点儿,落在她背后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心,意在安慰。
可是这不够,完全不够,雾茫茫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都揉进路随的胸膛里,想让他抱紧自己,可是嘴巴就像被糊住了一样,怎么也打不开。
路随亲了亲雾茫茫的头发,想起刚才她就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站在他的面前,一动也不敢动。
那么渴望,却又胆怯。
他轻轻抬了抬手,她就扑了过来。
原谅她当然很难受,可是不原谅则更难受一千倍一万倍。
而他何苦跟个小姑娘较真儿。
路随收紧了手臂的力道,雾茫茫的眼泪扑簌簌就掉了下来。
只不过爱情再热烈,也挡不住太久寒冬凌晨的冷风,路随伸手去推雾茫茫,雾茫茫就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立即抱得更紧,就像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
路随无奈,又伸手去掰雾茫茫环在他腰上的手。
如是再三,雾茫茫最终才松开了手。
两个人之间终于空出了距离,让路随可以看到雾茫茫的脸了。
雾茫茫则失魂落魄地再次伸出双手,去拉路随的手,将他的手紧紧扣在两只手的手心里。
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恐慌得像失去了所有橡子而无法过冬的松鼠,她的爪子这会儿则正抓着她最后的一颗粮食。
路随心里的情绪一闪而过,“你的卡落在路宅了,我给你送过来。”
雾茫茫的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眼泪几乎封冻住她的眼睛,可是她的手还是舍不得松开,只是呆呆地应了一声,“哦”。
没有反驳、没有挽留,只是愣愣的傻傻的看着路随。
路随的心有些痛,眼前这个孩子已经不会伸手要东西了,哪怕再渴望,也不敢再说出口了。
真正快乐幸福的孩子,则会在想要某样东西的时候,直接开口拿要,平时你可能留意不到,但其实这真的是一项很宝贵的品质。
而雾茫茫这种孩子呢?在经历无数的拒绝、漠视之后早已领悟了残酷的事实。
她把她每一分应得的爱,都看成了是别人的施舍。
而面对这些施舍,她总是感激淋涕。
得到了会特别的满足和幸福,而得不到她也已经学会了不去抱怨、不去憎恨,只会想一定是她自己不够好,所以得不到幸福。
路随心里爱着这样的雾茫茫,却又恨着这样的雾茫茫。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雾茫茫的卡递给她,“我走了,你保重。”
雾茫茫的眼泪早已经像暴雨一样倾盆了,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路随点头,一直点头。
她的手还是不肯松开路随的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手抽出去。
路随坐上车,点燃发动机,侧头看向窗外的雾茫茫,雾茫茫机械地朝他摆了摆手道别,甚至还想扯出一丝笑容以粉饰太平。
前提是,如果她的眼泪没有流得那么狠那么凶的话。
而路随总算是认清了一个事实,指望雾茫茫来追求他,大概真的是要等太阳从西边升起的那一天了。
路随熄灭了发动机,打开车门走出去,又大力地关上车门,发出一声巨响,吓得雾茫茫不知所措。
“过来。”路随站在车头边上对着雾茫茫道。
雾茫茫错愕地看着他,乖乖地挪动了一下脚步。
大概是嫌弃她走得太慢,路随大步往雾茫茫这边走了几步,“过来。”
雾茫茫站在离路随一臂之遥的距离上,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抱我。”路随张开双臂。
雾茫茫迟疑着缓慢地靠近,将脸再次贴在路随的胸膛上。
路随环抱着雾茫茫,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能开口道:“你到底得有多蠢,才会以为我会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就为了给你送一张卡?”
雾茫茫没说话,其实她也没那么蠢的,可刚才就是没回过神来。
狭窄的车厢内就像另一个世界,温暖、甜蜜、安全。
雾茫茫紧紧搂着路随的腰,嘴角一直微微翘着,舍不得开口说话,也生怕自己会说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