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则则几步冲过去,捂住华容的嘴道:“你被打傻啦?”说好了在外面要装作普通人的。而且隔墙有耳,白衣教的人能无声无息地摸进来这让敬则则很是忌惮。
华容看到敬则则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欣喜的眼泪就滚了出来,反而是敬则则还得安慰她。
趁这机会,沈沉出了门去听高世云回禀,但他虽跨出了门却不下台阶,就侧身站在门外,方便他可以留意门里的动静儿。
敬则则安抚好华容后,皇帝也重新走了进来。她迎上去道:“十一哥,你要沐浴么?”
沈沉点了点头,“顺便跟我仔细说说这位五娘娘的事儿。”
敬则则便只能一边给皇帝搓背一边回忆细节,但她的思绪很快就跑偏了,感觉自己要真是观音座前玉女,就能反过来让皇帝给自己搓背了。嗯,呃,敬则则回忆了一下,好似,仿佛,皇帝也是伺候过自己沐浴的,还不止一次。
敬则则甩甩头,算了不想这些了。
”哦,我想起来了,她说她三姐以前也是妾室,失宠之后被大妇褫衣露体在院子里鞭打,她那夫主一句话都没说。”敬则则道,“她说这话是用来规劝我的,让我别以为现在年轻美貌能得夫主喜欢就不想将来,等成了旧人,悲惨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沈沉道:“三娘娘是妾室,查到的七娘娘以前也是某官员的妾室。”
“如果我成了九娘娘的话,那也是某妾室。”敬则则补充道,“所以十一哥是怀疑,这些白衣娘娘的出身可能都是相同的?”
“你刚才说她一看到你就夸你倾国倾城是不是?”沈沉沐浴完,起身披了袍子搂了敬则则往床边走去。
“是啊,而且给我的感觉是,她白日里是因为看着我的脸才见色起意的,我先开始还以为她是冲着你来的。”敬则则道。
沈沉上床放了帘子,搂着敬则则躺下道:“去年金安府出了个案子。朝廷拨下的二十万两赈灾银一夜之间不翼而飞,金安府知府畏罪自杀,事后纷纷传言说那段时日他身边多了个国色天香的美貌妾室,但事后那妾室却凭空消失了,查不出任何痕迹来。但那些时日白衣娘娘们曾经在金安府做法施药。”
“十一哥是怀疑这件大案是白衣教做下的?”敬则则颇感兴趣地侧头问。
沈沉伸手将敬则则搂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则在她背脊上来回地安抚摩挲。“不排除这个可能。而且你才进湖春府她们就盯上了你,看来是在四处网络绝色美人。”
敬则则琢磨了一番,“难怪她们施药都不要钱,却还说可以享不尽荣华富贵,敢情这就是一帮女贼啊?”敬则则兴奋了,洞悉坏人的奸计这种感觉的确叫人兴奋。
沈沉见敬则则拱来拱去的,以为她是惊吓之余而走了困,又再次搂紧了些。
”是啊,很可能就是一帮女贼,今日吓着你了吧?”沈沉问。
一开始是有些惊吓的,但后来敬则则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居然是兴奋居多,深宫的日子太无聊了,跟那些人也斗不起来,主要是自己战斗力太差,么有后台,所以每次只能认怂。
想着这些糟心事儿,敬则则就有些不舒服地动弹了一下手脚,太热了,而且憋气儿,皇帝也不知怎么回事,搂得她死死的,搞得她好像很害怕似的,敬则则正想说不怕来着,突然想到,害怕的可能不是她,而是皇帝。
敬则则仰头看了看下巴绷得紧紧的皇帝,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说怕也怕的,可是也没想的那么害怕。我心里是知道的,她们来找我不是为了杀我,只要不是杀我,十一哥一定能救我的。”这话里九成九都是真话,但也是敬则则故意说给皇帝听的,好话不嫌多嘛。
果不其然皇帝搂着她的手又紧了些,嘴唇也压了下来,“是,我不会允许你出事的。”
这话敬则则也就是听听了,她仰头承接皇帝的亲吻,这个时候以身体彼此取暖的确有压惊之效,敬则则也得安抚一下皇帝,省得他后面的日子把她管太紧。
今晚皇帝也格外温柔,奇异的温柔,敬则则心忖看来以后还是要多说好话。
但是一温柔就长久,次日敬则则死活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用早饭,沈沉也拿她没有法子,她原是打算在床上躺一天的,结果皇帝要出门,她就恁是被挖了起来。
敬则则打了个哈欠不满地嘟囔道:“我昨晚后半夜才睡呢。”
“女侍卫还没调来,从今日起,我去哪儿你去哪儿。”沈沉道,他没办法把敬则则留在一边儿,即便是有侍卫他也不放心,若是放心,宫中也不会用阉人了。倒不是说敬则则能有什么二心,主要是她身娇体弱,真有个什么,后悔药可没有卖的。
敬则则笑道,“真的?”那她还是愿意的,待在院子里多无趣。
只是敬则则没想到皇帝带自己来的是一个商会,“这里怎么这许多人进进出出啊,海顺商会这么厉害的么?”
沈沉没说话,只领着敬则则往内走。
敬则则走进去了才见里头挂着彩绸,还有一个横幅,上书“湖春神厨争霸赛”几个字。
敬则则诧异地张开了嘴,转头去看皇帝,皇帝回了她一个点头,也就是说这真是旧年景和帝说的要举办的御厨赛了。她本以为皇帝说了就忘了,她也没敢追问,这不是跟皇帝过不去么?不曾想,他居然是记在心里的。
“去年想着可能会有丧,所以就没办,今年正月的时候就已经通达天下了,这湖春府的吃食向来闻名天下,所以带你先来看看。”沈沉低声道。
敬则则喜不自禁地连连点头,“可是他们做出吃的来,我能尝得到么?”
沈沉道:“我认捐了千两银子给你买了个评委席。”
“多少?”敬则则怕自己听错了,一个评委席就要一千两白银?
沈沉点点头,“这也出乎了我的意料,看来这天下富户不少。”
敬则则只能笑笑,“那我有评委席,你有没有啊?”若是亮出身份沈沉当然是有的,但这不是微服么。
“你尝尝就行了。”沈沉道。
敬则则莫名觉得皇帝是在舍不得另一个一千两银子,想他做皇帝却如此节俭,她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但更多的还是佩服吧。
花银子买来的评委席其实并没什么席位,只是有试吃和投票权而已,真正坐在主位的乃是湖春府城所辖的富阳、春山两县的县丞,还有就是几个商会的会长。而掏银子买投票权的则大多是各大酒楼的东家,其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敬则则以扇遮嘴道:“那这样选出来的神厨水分就大了。”
沈沉点了点头,“但是也不能说酒楼的厨子就没有能耐,真正有天赋有厨艺的厨子是不会被埋没的,因为这些酒楼真正要扬名还是得参加京城最后的御厨争霸,到时候他们可就买不到投票权了。所以那些好厨子一旦在这些比赛里亮相,就可能被这些酒楼聘请回去。”
敬则则点点头,笑着吹捧道:“还是十一哥想得周到。”
沈沉拿扇头敲了敲敬则则的额头。
敬则则配合地揉了揉额头,晃眼间却见人群里有个也是女扮男装的人冲自己笑了笑。敬则则下意识地就觉得她是白衣娘娘的人,可等她定睛去看时,那人却不在了。
敬则则心想自己或许是太疑神疑鬼了,又因为神厨赛开始敲锣了,便将这人抛在了脑后。
听台上的人介绍神厨赛,敬则则才知道今日参赛的已经是湖春府下头各县选拔过一次的厨子了,但即便这样,今日也还是有三、四十名厨子之多,目的则是要选出前三甲,以期秋日参加京城的御厨赛。
这几十名厨子要先亮亮相,介绍一下自己出自什么地方,擅长什么菜式之类的,听过之后并没什么人让敬则则特别感兴趣的。但一对兄弟厨子上场时,却叫她大开眼界了。
这对兄弟生得还真不像是一对兄弟,弟弟如山般魁梧,哥哥似小鸡一般瘦弱,他们是哥哥掌勺,弟弟司砧,这会儿是弟弟要当场表演一手绝活儿。
只见那哥哥当着众人的面就脱起了衣裳来,敬则则都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被一个扇面给挡住了。敬则则伸手想把扇面给压下去,她不是好奇那瘦鸡哥哥脱衣服,只是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四周已经有起哄声了,还有妇女的笑骂声。这样大的盛世自然有许多仕女、妇人也会来看,不说别的,有些官眷也要来寻厨子,自然得看,还有很多富户家中的娘子也如此,整个场子里看的人少说也有两、三百人。
旁边有小妇人议论得有些露骨了,敬则则都怕皇帝会把自己给拖走,结果他却放下了扇子,敬则则心中一喜,抬眼望去却见那赤着上半身的哥哥已经弯下了腰去,撑在地上成了他弟弟的“砧板”。
此刻一块上好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正平平稳稳地搁在那哥哥的背脊上,而魁梧的弟弟则拿着磨得寒光闪闪的菜刀站在了哥哥身后。
手起刀落。
一时全场都响起了抽冷气儿的声音,敬则则则是一把扯过皇帝手里的扇子把自己的眼睛给重新遮住,下一刻没听到尖叫声,她这才又推开皇帝的扇子。
沈沉好笑地看着敬则则,“出息。”
敬则则没理会皇帝的嘲笑,她已经全神贯注地看向手起刀落快得仿佛闪电的弟弟了。只见他每一次起刀都会带起一片薄如纸的五花肉,手腕在空中轻轻一抖,那薄薄的五花肉在空中划过,让人能透过肉片看到光,继而就有秩序地落入了旁边的盘子里,不过片刻间那盘子里已经堆起两指厚的五花肉片了。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薄度,哪怕不用他哥哥脱衣服做噱头,他也称得上是砧子匠里出类拔萃之人了,甚至能问鼎前三甲。
敬则则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被叫做王五的弟弟将整块五花肉切完为止。哥哥王四背对着所有人直起了身,却见他的背上别说一丝伤痕了,就是一丝红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