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则则假装不知道皇帝的反应继续道:“不过去年没这么难,而且臣妾记得特别清楚,过年那天运气很好,我上山去刚好碰到只野鸡,晚上大家炖了一锅蘑菇鸡汤,那时候龚姑姑还在,宫里也还有其他伺候的人,大家一同围着火炉,用了许久都舍不得用的银丝碳,没有一丝烟气儿,然后还完了‘射覆’,还有猜拳。挺热闹的,也挺温馨。”虽然野鸡出现得有些奇怪,但敬则则并不愿动脑子去想背后的故事,反正有肉吃就成。
敬则则说这些也不是矫情,她人生还是过了十几个年的,但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在家中时,也不是在宫中时,反而是在避暑山庄第二年最艰难的时候,那种相互扶持的温暖。
苦难总是叫人刻骨铭心,而苦难中的一丝丝温馨,又总让人最是怀念。
“宫里的年是没什么意思,所以朕才来接你。”沈沉道。
敬则则想了想,抬头在景和帝的下巴上亲了一口,笑着道:“原来臣妾这么重要啊?”
沈沉扫了一眼敬则则,“只是看着养眼罢了。”
皇帝在矫情,敬则则是知道的。她搂着皇帝的腰更贴近了些,“能养皇上的眼也算是臣妾的福气。臣妾是没有退路了。”
“什么叫没有退路了?”沈沉问。
大约是一个被窝里睡觉,就没那么羞涩了,敬则则厚颜道:“以前臣妾还能守住一颗心,可是现在,臣妾觉得恐怕守不住了。”
“哼哼。”沈沉冷笑了两声表示回答。
敬则则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冷怕了,饿怕了,她没什么,却还得为华容和龚姑姑着想。
沈沉捉住敬则则的手用低哑的声音道:“日久见人心么?”
敬则则的脸一红,感觉大天白亮地说这话不合适。
沈沉倒也没什么进一步的动作,“起来吧,今儿还得赶回京城。”
敬则则张了张嘴巴,“现在?”
沈沉点点头坐了起来,“路上雪太厚了,只能轻车简行,你的行李除了必要的带上之外,其他等开了春朕再让人来取。你若是喜欢避暑山庄,后年夏天朕再带你来。”
敬则则坐起身从背后抱住皇帝,“皇上,你对我这样好,我都有些忐忑不安了。是不是我爹又立功了,你赏无可赏,所以想着宠幸臣妾来安我爹的心?”
沈沉的眼角忍不住抽搐,转头用力捏了捏敬则则的脸,“你还挺聪明的,的确如此。”
敬则则往前探了探头,狐疑地看着皇帝,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但不管是那种情况,她都得回京就是了。
敬则则没什么行李,一应的衣服、首饰都没带,反正已经被偷得差不多了。只把自己这一年新制的瓶瓶罐罐带上了,都是不花钱的东西,但却很费心费神,敬氏独家保养秘方。
沈沉看着敬则则简陋的行李,很是满意地道:“就这么点儿?”
敬则则点点头,“等着回宫以后皇上赏赐新的呢。”
“那你主意可打错了,朕未必能赏赐你。”沈沉道。
敬则则也晓得,皇帝亲自来接自己,这件事儿本身就很夸张了,若是回宫之后皇帝对她再表现出宠爱的样子,她就艰难了。算一算日子,过不了许久,祝贤妃的胎也要落地了,到时候她可就出关了。
敬则则凑近皇帝道:“皇上的意思是不是说,臣妾回宫后,又要被冷待?”
沈沉朝敬则则勾勾手指。
敬则则屁颠屁颠地把耳朵伸了过去,然后听得皇帝道:“你说对了。”
敬则则一下子就泄了气,嘟了嘟嘴巴,“臣妾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当时才想着懒得回宫看皇上宠幸别人的。后宫就那么大,伺寝司的太监来来往往的,想不知道都不行。”
沈沉刮了刮敬则则的鼻子,“亏你还算聪慧,朕不去你宫中,不翻你牌子,难道你自己不能想其他法子?”
敬则则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求皇上明示。”宫中规矩甚严,皇帝把路子都给堵死了,她哪儿还能见着皇帝啊?
沈沉没好气地道:“自己动脑子。”
敬则则咬了咬牙,觉得皇帝这是在强人所难,巧妇也难为无米之催啊。
沈沉看了看太监牵过来的马,转头对敬则则道:“朕要先走,还得赶回京城。但是路上风雪太大,你坐马车慢慢来,最重要的是路上安全。”
敬则则点点头,看了看旁边的华容,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皇上,我还想把龚姑姑带上。”
“龚铁兰?”沈沉问,“她不是背主离开你了么?”
敬则则道:“龚姑姑没有背主,这几个月要不是她周济,我和华容指不定早就饿死了、冻死了。有一次华容生病,病得险恶,也是龚姑姑偷偷拿了药来。”
沈沉没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