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被敬则则噎得够呛。
敬则则给沈沉磕了个头,“皇上不是臣妾的夫君,而是臣妾的夫主,是生杀予夺的天。臣妾爱你敬你也害怕你。臣妾不是不想在皇上身边伺候,时时得见天颜,可臣妾害怕越是靠近越是容易闯下祸事。”
“够了!”沈沉道,“说到底你还是在为以前的事怪朕。敬昭啊敬昭,别再找借口了,你自己编得也为难。朕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么?当初你那般激怒朕,朕动过你一根汗毛没有?朕动过你敬家没有?”
敬则则没话说了,皇帝这是把那一巴掌都给忘了?虽然打得不算痛,可是当着那许多人,她脸疼啊。
良久后,敬则则才听见皇帝道: “你是不是心里有其他人?”
这话直接就让敬则则的背脊一凉,猛地抬头看向他皇帝。景和帝居然问出了这种话?
敬则则没有再回避皇帝的眼神,“臣妾的一言一行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皇上问出这种话,是要逼臣妾自证清白么?”
沈沉失望地看着敬则则,“是朕在逼你么?”
沈沉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敬则则道:“朕这样问你,是因为但凡你心里有一丝朕,就不会说出自请留下的话。”
“你找了诸多借口,说白了不就是觉得伺候朕是种负担么?伴君如伴虎,所以宁愿离得远远的。但是宫中的日子由不得你没有圣宠,所以你又反过来吊着朕。”
敬则则心下一寒。
沈沉转过身重新看向敬则则,“这次在避暑山庄,即使朕不主动跟你低头,你也会想办法重新接近朕的是不是?”
敬则则的背脊挺得越发直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承认和退缩。
“朕对你来说,只是个利用的工具。”沈沉道,“你在敬家学了那许多东西,的确是为了进宫伺候朕,伺候的是皇帝,为你敬家博取朕的欢心。”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就太伤人了。敬则则即使不想承认,却也无力反驳。她进宫时,的确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的,可谁又不是呢?
“皇上,我……”敬则则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说点儿什么的,但平日她口灿莲花,此刻却一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说话了,朕不想听。”沈沉的声音有些哀伤,“是朕看走了眼,也是朕太贪心了。你不是喜欢跪么?出去在外面跪一个时辰,朕就答允你留在避暑山庄。”
敬则则直到跪在烟波致爽的门前被来来往往的人好奇地“瞻仰”时,才觉得自己蠢透了,刚才皇帝噼里啪啦兜头指责她时,她怎么就笨得一句话都不解释呢?
这下可好了。原以为她有点儿恩宠,留在避暑山庄的日子不要太好过哦,现在么,留是留下了,却是再次惹怒了皇帝,阖宫上下无人不知了。敬则则估计,自己不亲自种地的话,真的会饿死在山庄里。
敬则则被华容扶着回了远近泉声时,龚铁兰正在收拾包袱。
“姑姑这是做什么呀?”敬则则问。
龚铁兰铁黑着一张脸道:“奴婢无能,规劝不了主子,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主子跟前伺候?”龚铁兰跪着给敬则则磕了个头,“昭仪娘娘,奴婢怕是不能伺候你了。”
敬则则不知道龚铁兰的话里有多少分是赌气,又有多少分是真心。但人各有志,她如今这情形也不好挽留。“姑姑,是本宫对不住你,不是你规劝不了我,而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儿。”
什么不同的活法?她才十九岁,可没那么超脱。敬则则说这话真的是打肿脸充胖子。她本来想得多好的一条路,没想到走岔了。她不是不要景和帝的宠爱,而是美美地打算,大家两年见一次面,小别胜新婚,她省心不说,还能让自己在景和帝跟前保持新鲜感长一些。
谁知道皇帝没那么好忽悠,她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被皇帝看透了本意,这下真是自己作死了。
祝新惠知道消息后,不由得哈哈大笑,很久都没这么心情舒畅过了。“本宫就说敬氏最会自己作死,不用去管她,她都能把自己给玩儿死。”
丁乐香知道消息的时候,大吃了一惊。敬则则有多受宠,她比别人都更清楚。南翔府那一路,草原那一行,皇帝心心念念的都只有一人而已。她不知道敬则则怎么就惹怒了皇帝,心下越发觉得帝王心思深不可测了。
“婕妤,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跟在丁乐香身后的茜红着急地问道,前面可就一条道了,还是去远近泉声的。
“我去看看敬昭仪。”丁乐香道。
茜红赶紧道:“婕妤,你可千万别傻。敬昭仪刚惹怒了皇上,皇上还在气头上,现在谁去看望敬昭仪,这不是明摆着跟皇上作对么?”
丁乐香迟疑了片刻,然后道:“我知道,可是我的命是敬昭仪救的,若是如今她落难了我却袖手旁观,那我还算是个人么?”
茜红待还要劝,却见丁乐香摆了摆手往前走,“别说了,我主意已定。”
茜红只能跺跺脚,哀叹着跟了上去。
丁乐香的到来敬则则有所预料,但她真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很安慰的,果然手臂没有白白受伤,她也没有看错人。
但正因为没看错人,敬则则才不能见丁乐香。
“宣婕妤,我家娘娘说身子不舒服,不适见客,还请婕妤见谅。”华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