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不想回宫?”西宫太后问道。
“臣妾只是想在避暑山庄将手臂的伤养好再回去。”敬则则道。
西宫太后看了看敬则则的手臂,“也不是什么大伤,回宫后太医更多,岂不是更方便你养伤?”
敬则则垂眸道:“是随行太医说臣妾的手臂不能再二次受伤,否则就会留下终生残疾,臣妾心里害怕,所以,所以想着养好了才启程。再则……”
这个理由西宫太后相信了。“你倒是谨慎,再则什么?”
“臣妾在山庄时发了愿,要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抄写百卷《金刚经》供奉在碧峰寺祈福。”
“你有这份孝心就行了。不过皇帝的嫔妃哪儿能单独留下?万一闹出什么丑事来,咱们皇家的颜面往哪儿搁?”
西宫太后也太没口德了,就差说敬则则留下会不守妇道了。“再说了京中许多佛寺,你抄了《金刚经》不也一样供奉佛前么?”
得,活儿没减少,但是宫还是得回。
敬则则离开香远益清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本来西宫太后的心思挺好读懂的,但为何这一次这般奇怪?居然不愿意她不回宫。
下午晌祝新惠去看西宫太后时,自然得知了敬则则不愿回宫的消息,“太后娘娘,你怎的不应承了她呀?”祝新惠可是很乐得敬则则再失宠两年的。
“应承她做什么?等回了宫东边那位就要把傅家女接进宫了,你又怀着身孕,怎么跟傅家女争?自然要推些人出去,敬氏就是最好的人选。”
祝新惠闻言不由一喜,“太后娘娘英明,如此甚好。臣妾若是能有您一分的聪慧就好了。”她真是求之不得敬则则和傅青素斗得两败俱伤。
而敬则则则有些焦虑,本来西宫和东宫太后都同意的话,哪怕皇帝不愿意,也是有几分希望的,但如今却是难了。
却说景和帝沈沉此时正在烟波致爽里批阅堆积如山的折子,并接见前来请命、述职的大小官员。其中一位乃是监督窑务的内务府员外郎宋英,因着每年过年都要送一批新瓷入宫贺年,所以他特来请示皇帝。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转眼就八月里了,再过三个多月就是年关了,朕险些都忘了。”沈沉搁下手中朱笔对着宋英温和地道,顺便起身在屋子里踱步也算是松泛松泛。
宋英呈了一沓内廷画院的画工所绘的瓷器图以供皇帝挑选。
沈沉接过来一张张地看过,“不错,色泽淡雅、器型古朴,你着实用了心。”
宋英得皇帝如此称赞,心里松了口气之余,又觉得身荷圣恩,十分激动。“尽心是臣下应尽之责。”
沈沉将画稿放到一边说道:“除了这些瓷器外,你让官窑再烧制一批粗陶器出来。”
粗陶器?宋英怀疑自己听错了,宫中哪怕是种花的花盆那都是上等精美瓷盆,何时用过粗陶啊?
“求皇上明示。”宋英躬身道,他实在是没明白皇帝的意思。
沈沉也知道如此说,宋英肯定不明白,他踱步到紫檀大案前提笔濡墨简单地画了起来。但见他不过盏茶功夫就将一个灰黑色的粗陶花器画了出来,还别添了一支绿叶插在其中。
宋英忙道:“皇上的画工之精真是连那些画师也不及,不过简简单单三、两笔,这禅意古朴的花器就跃然纸上了,就好似臣亲眼看到实物一般。”
宋英这话虽然有拍马屁之嫌,但景和帝的确是少有的能文能武的皇帝,读经史、着诗文,善书法、长绘画、精于操琴。
“就照着这个意思去烧,你说得没错,的确带着禅意,务必要古朴典雅。数量不用太多,但质量需精,烧制一批插花器,再烧制一批花盆,要有大有小。”
宋英领命而去。
高世云原以为皇帝在宋英走后要接见下一个官员的,谁知他却是看着案上自己画的那副画发呆。高世云借着给皇帝换茶盏的机会,偷偷瞄了一眼,只觉得那花钵似曾相识,想了许久才想起来,那不就是当初在秀起堂的紫芝书屋看到的小陶盆么?
那是敬昭仪变废为宝插花用的器皿。
啧啧,高世云可算是知道最近几日皇帝偶尔叹息和惆怅远眺的原因了。然则皇帝不说,他是绝对不能提的。高世云多少也明白其中的缘故,皇帝思念敬昭仪却不能去看她,因为看她就是害她。
这宫里,得宠太盛的女子总是没有好下场的。
当初那玉美人可真是人如其名,美人如玉,就是盛宠太过,招了人眼,所以叫人用一石二鸟之计,把她和敬昭仪全部扳倒了。如今敬昭仪倒是命好地复宠了,可那位还在宫中的犄角旮旯里歇凉呢。
良久,高世云才听皇帝叫传下一个官员。
到晚膳后翻牌子,景和帝看也没看那盘子,只道:“去皇后那儿吧。”
如今皇帝来清舒仙馆的日子越发多了,谢皇后自然欢喜,连带着身子骨都好了不少。
“晚膳可用得好?”沈沉问皇后道。
“挺好的,厨房新进的刘三做菜比较合臣妾的口味。”皇后道。
“回皇上,娘娘今晚进了满满一碗小米粥呢,还进了一只芸豆卷和一个翡翠糕。”玉书在旁边补充道。
“嗯,不错。胃口好身子就不会有大问题。”沈沉转头对高世云道,“去把刘三传来,他伺候皇后尽心,朕有赏。”
皇帝赏刘三,其实完全是冲着她的面子,谢皇后只觉得颜面生光,微笑着道:“皇上,说起来这刘三以前其实是敬昭仪的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