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第二个侍女上前,那匣子揭开里头躺着一叠光洁如玉的纸。
长孙愉愉道:“这是澄心堂纸,传世的寥寥可数,陆修撰擅长书画,这纸只有在你笔下才不会埋没。”
长孙愉愉一边说一边看陆行的脸色,却见他完全是无动于衷。她心里不由愤愤,这人怕不是作弊得来的状元吧?到底懂不懂行啊?
第三个侍女上前,手里捧着的匣子揭开是一支笔,一支用于旋肘写大字的花苞式提笔,笔管是紫檀木、雕漆三拼而成,最顶端是红雕漆灵芝纹,下端则是酱色雕漆锦纹。如果仔细看的话,口沿上还有阳雕落款,“湖州宋成”。
别人不知道湖州宋成是谁,但读书人,尤其是爱笔的读书人都该知道这是前朝鼎鼎有名的制笔大宗师。
长孙愉愉道:“这支提笔据我所知乃是宋大师传世的孤品了。”
陆行认同地点了点头。
只是神情还是无动于衷得近乎木讷,长孙愉愉嘴角都快抿平了。
第四个侍女上前,不用看也知道匣子里当然是墨了。华宁县主今日给出的就是一套文房四宝。
揭开来里头是一锭半核桃式样的墨。壳边缘有隶书写“西王母赐汉武桃”七字,核心有行书款“小华”二字。
就因为这两个字,此墨便大大的值钱了。歙派罗小华的墨在当时就有“坚如石、纹如犀、黑如漆,一螺值万钱”的美誉,传到现在说是奇珍也可以了。
“陆修撰,不知我用这文房四宝换那《园山集》,你可肯割爱?”长孙愉愉含笑看着陆行。
陆行起身朝长孙愉愉又行了一礼,“县主这四样东西堪称价值连城,陆某受不起。再且《园山集》实在是家中长辈托我收的,陆某不敢自专。”
长孙愉愉心里已经恨不能踢这不识抬举的穷书生一脚了,但脸上还得维持着微笑,“莲果。”
在莲果的眼色里,第五名侍女捧着一个描金漆团花纹扇匣上前,里面躺着的自然是柄扇子,包裹在蓝色地缠枝牡丹三多龟背纹织锦扇套内。
莲果取出那扇套,小心仔细地将扇套解开,从内取出一柄折扇来,再小心仔细地展开扇面,将写字的那一面朝向陆行。
长孙愉愉胸有成竹地笑道:“这是皇上初登大宝时临摹米芾之做。”诗末还钤了当今天子的宸翰之宝。”皇帝的墨宝自然珍贵,当今天子的字师颜体,算是历代天子里书法的佼佼者了。但这似乎也比不上前面的四件文房四宝来得更珍贵。
莲果等陆行看了几息有字这一面之后,才缓缓地将扇子转到了另一面,其上是一幅梅竹图。
这梅竹图才出现在陆行面前时,他的身体明显有个上抬前倾的动作,连呼吸都不见从容了。
因为那梅竹图的最后落款写着:臣陆仲书恭画。
这正是陆行父亲生前的墨宝。
任何一个幼年丧父的人,对着自己父亲的墨宝都不可能再无动于衷。
长孙愉愉给莲果递了个眼色,莲果便上前将合起来的扇子双手捧给了陆行。
陆行这次再没推迟,而是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了这柄折扇,强行压抑着激动一折一折地重新展开折扇,看到最后眼尾甚至都红了。
长孙愉愉一直等到陆行恢复平静,这才道:“陆修撰,加上这柄折扇,你可肯割爱了?”
陆行双手撑在膝盖上,沉默了两息这才重新抬头道:“县主,那《园山集》的确是家中长辈所托,若是陆某的,即便县主不拿这些交换,陆某也绝不会吝啬。”
陆行又双手捧着将扇子交回给了莲果。
且不说长孙愉愉变不变脸,她旁边站着的伺候的人全都沉下了脸,只觉得眼前这人实在太不识抬举了,这是连爹都不要了?
长孙愉愉也没想到陆行居然是这么个榆木疙瘩,真是气煞人也。她毕竟也是年纪小,脸色少不得也变了变。
但很快长孙愉愉就重新撑起了笑脸站起了身。“看来是我强人所难了。”长孙愉愉道,“不过这柄扇子是令尊所绘,陆修撰幼年丧父,这柄扇子还请陆修撰收下,算是个慰藉吧。”
莲果闻言再次将扇子递到了陆行跟前。
陆行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取了过来。不得不说华宁县主这一手实在太高了,所求之事不成,却还是能大方地赠扇,让陆行不收下都不行,因为这礼实在是送到了他心坎上,且还不得不满怀感激。
“县主,那《园山集》的确是长辈所钟爱,可否容陆某修书一封,询问长辈的意思?”陆行终于还是让步了。
但是书信一来一回得多久啊?长孙愉愉可等不住,陆甜甜的生辰就在眼前了呢。她只能笑笑,“不瞒陆修撰,这集子我是急着送人,然则我却非强人所难之辈,就不为难修撰了。”说罢长孙愉愉转身便走了。
陆行恭送到门口,却也没有多余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