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贪婪,欲壑难填。
得陇望蜀是常态。
重新列入宗籍的人家,只有欢喜的,只有福松家,刚开始是欢喜,后头晓得福松单独得了恩典都傻眼。
福松的继母马佳氏再三问了,确定这个消息是真的,福松“于国有功晋黄带子”,回到家里,就对着福松阿玛哭起来:“哪有这样的道理,他丁点儿大的年岁,怎么就有功了?不过是有个皇子姐夫,得了提挈,要说咱们家人口多,也就不说什么了,他只有一个弟弟,恩典给了爷,又能如何呢?九福晋是爷的亲外甥女……”
福松阿玛是男人,消息到底比内宅妇人灵通些,晓得福松去年下半年确实在御前办差,没怎么露面。
虽没有提及具体功劳,可肯定是有功的。
他瞥了马佳氏一眼,道:“皇上的旨意,你要不满,找皇上说去……”
他这辈子,已经知足了。
老一辈就想要回宗籍,结果一辈子没成。
他这里什么也没做,随大流就得了恩典。
还折腾什么呀?
关键是他晓得,折腾也是白折腾,不费那个劲儿。
反正有长子一房恢复黄带子,那一支的子孙也是,这更对得起祖宗了。
马佳氏噎住,看着福松阿玛,不甘心道:“可是黄带子跟红带子天壤之别,闲散宗室可以领五品爵封,一年下来八十五两银子;觉罗只有丁口银,一年二十四两……宗室娶亲嫁女给一百两银,丧葬银子给一百二十两银,到了觉罗,嫁娶银子二十两,丧葬银子三十两。”
福松阿玛轻哼道:“这不挺好,往后家业败光了,儿孙也饿不死,还能补各旗的觉罗缺,比混吃等死强。”
马佳氏抚着胸口道:“都是爷的儿子,往后一支就是宗室,一支却是觉罗,爷就不心疼?”
福松阿玛道:“爷心疼什么?功劳也不是爷的,爷也没使劲儿,这八旗宗亲里,也是独一份了,爷觉得光彩!你想要小二升黄带子,那就想法子立功啊,福松前后也就当了三年差,等过两年小二成丁,也让他当差去。”
马佳氏苦着脸道:“觉罗人口本就比宗室多,缺儿却比宗室缺少,哪有什么差事能抢到手?”
福松阿玛懒得理会她,就着一盘酱焖黄豆、一盘咸鸭蛋,继续喝起了小酒。
美滋滋……
马佳氏挑了帘子出去,就到了西厢房。
福松妹妹已经在等着,关切道:“额涅,阿玛怎么说?”
马佳氏虽抱怨了一通,可是也被丈夫说服了。
确实是皇上的恩典,她们再委屈、再不平,也没有能力改变这个结果。
就算是闹到福松处,闹到皇子府,也没有什么用。
她看着女儿,叹了口气。
福松妹妹忍不住红了眼圈,宗室跟觉罗天壤之别,宗室女跟觉罗女也是如此。
那是自己的亲哥哥,得了功劳,惠及父母家人不是应该的?
就是一个小孩子,额涅为什么容不下?
那是阿玛的儿子,为什么半点不慈爱?
*
都统府里,齐锡夫妇都为福松欢喜。
只是将丫头都打发下去后,齐锡跟觉罗氏道:“还以为皇上会给个奉恩将军,去年看似差事简单,可说起来也辛苦。”
觉罗氏道:“已经很好了,要是给爵位,多半就在觉罗里;晋了黄带子,也就平了功劳。”
她也晓得牛痘痘苗比人痘痘苗的好处,打算明年冬天给小七种痘。
只是她也是为人父母的,不用揣测圣意,就能大概猜测到皇上的想法。
痘苗之功,大头会给九阿哥留着。
齐锡也想到这个,并不觉得欢喜,反而有些担心,道:“攒到最后,九阿哥的爵位不会低了,到时候别太惹眼……”
觉罗氏并不是很担心,道:“九阿哥性子在这里,不是有城府的,就算封了高位,也不会惹人忌惮。”
夫妻说着话,外头就有动静,是福松回来了。
正好今日乐家的人参到了,福松就提了两盒过来。
虽说在舒舒面前点头,可是他并不打算将这两盒难得的好参分出去,而是预备另外置办礼物。
正好也要到冬月了,年礼当预备起来,他打算买上几匹好料子,买上些精巧的吃食,凑上半车,送到那边去。
看着体面,用不上半支人参的抛费。
“儿子得了几支好人参,这是给阿玛、额涅留的……”
福松进来,给两人请了安,就将人参奉上。
觉罗氏打开来,一株大些五十来年的年份,一株小些三十来年的年份。
觉罗氏没有说那些不要花钱的话,儿女的心意,父母受着就是,总是推来推去的,孝子也给折腾的孝顺不起来了。
她只道:“总共得了几支,你自己留了没有?”
福松就道:“四支,我也用不上这个,另外两支打算送到张大哥那边了,回头给张相跟夫人……”
觉罗氏微微蹙眉,年轻人是不用这个,可是成家后还是备着些好,女子生产之时离不得人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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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随即舒展开来,她这边先收着就是。
炮制好的人参耐保存,太久远了药力散了,可是三、五年之内还是没事的。
齐锡看着福松道:“慢慢来,不着急,再有功劳,就能晋宗室爵位了,你现在十八,等你熬到五十,给儿孙留个中等爵位,就算这一房的中兴祖了……”
福松点头道:“嗯,儿子不着急……”
他是真心欢喜,不为别的,就为了“世姻”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