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一语说出,诸司议不禁沉吟起来,这话倒是一时不好回答了。
从大方向说,这话是正确的。
因为上境大能几乎就代表着一处世域道法的巅峰了,余下所有修道人无论数目多寡,对其而言都没有意义。
而由于万世乃是元夏所演化,所以万世多数上境大能其实就是一人,从道理上说,元夏有的,天夏亦有。
尽管当年演化之举并不是元夏所有上境大能都参与了,但是天夏作为最后一个世域,自也有其特殊性,特别是在无法窥见到天夏天机的情形下,此方世域很可能也是有其他上境大能存在的,这里不好比较了。
其实这种比较本身也没有意义,因为两边相争,上境大能并不会亲自插手,胜负乃是在他们之中决出的。
可落在话语之中,因为不能否认上境大能的存在,自就不能说张御说得不对。
这时又有司议在莲座之上出声道:“张正使说及道法,倒是令贫道想及,适才见张正使攀渡云阶之时,化解障阻几无阻滞,看来天夏的道法也是不差的,只是不知似张正使这般人,在天夏又得几位呢?”
张御道:“自古以来道法之变乃是由微积广,由小至大,修道之路并非是能凭一己之力攀登向前,御能有今日之成就,自也是仰赖诸多道友,借托前人之功果,而天机时时变转,道法更是日日变化,待御回去之后,许又便多得几位同道了。”
诸司议听到这个,或是皱眉,或是露出冷笑。这时有一名司议摇头道:“谬矣,谬矣。张正使,你们走了错路也。
天理之中颇多变机,既困天心,又扰人意,左右乾坤,混淆阴阳。故道法之途,首要在于斩却变数,以求定根,一味顺从变机?那只会陷入堕变之中,永无证全道法之可能。”
张御看了一眼,出言之人乃是站于正面的一位貌古雅的老道人,亦是此间三位求全道法的修道人之一。
要是单纯从道理上讲,和他方才反驳之语一般,找不太多出错的地方来。
但是世上道理有许多种,在真正的终道拿到之前,谁都是有自己的解释的,要不然世上也就没有那么多相异道法了。
单纯寻变,那么就会如大混沌一般混乱无序,若只是单纯常定,则亦需如元夏这般最终夺取终道,此一道也未必能走通,只是眼下看起来最是接近终道,所以看起来像是最为正确的道法之途罢了。
可天夏自有天夏之坚持,天夏与元夏自所以不同,就在于道念道理之不同,若是顺从了元夏这一套,毫无抵抗的接受了元夏的道念,那天夏哪怕自身不灭亡,天夏也不是天夏了。
他看着那老道人道:“我天夏之道,定中有化,化中寻定,求上求变,变数乃我元夏之机缘,而非化乱之劫害,不管这位司议如何认为,事实是天夏如今与元夏齐头并进,焉能如此快就言及对错?”
有司议驳斥道:“张正使此言大谬,天夏能延续至而今,那是我元夏不曾先顾及天夏,而是征伐其余外世,故才能侥幸存继下来,此是我元夏之选择,而非天夏自身之功实!”
张御淡声道:“那元夏为何不先将天夏侵覆,反将天夏留待最后?这岂不是说元夏并无此等把握,既然这般,天夏凭何无法与元夏等同而论?”
座上司议多数沉默,虽然他们本能不喜这番说辞,但偏偏张御说得是对的。
为什么将天夏放到最后收拾,那恰恰是因为每回天机推演之时,总有比天夏更为容易对付的对手,秉持着先易后难,保存实力的策略,那自是先对着目标先去。
而到后来,更是由于推算不到天夏的天机了,那也只能先拣能够算定天机的世域。
直到现在,他们也依旧看不通天夏的底细,要不然他们早就倾力攻伐了,否则哪里需要下眼下这么大的功夫?
兰司议这时开口道:“张正使言语犀利,然则无法这并无抹平天夏与元夏之差距,”他目光落下,“不然天夏又何必来我处寻求议谈呢?”
张御从容回道:“御来此处,受天夏众真之所托,寻求和解之法,我两家若是一战,必是天倾地覆,天地生灵何其无辜,何忍害受我之累,若能寻得一不兴争杀,能得合而并存之法,那与我两家都是有利。”
此事除了两家争杀,有没有办法了?严格来说,还真是有的,元夏这些人意图收纳天夏修道人,那么天夏亦可以设法并拢元夏之人么。
不过他这番话,却是让青玉莲花座上诸司议的认为愿意和缓关系,并与元上殿合作的暗示了。
至于张御话语之中的天地生灵,他们自然丝毫不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言语之中的套话罢了,休说修道人,哪怕是凡人,若只有少数可得脱身的机会,若自己都难以顾及的死后,又岂会去顾及旁人?
兰司议语气和缓道:“这自能然是可以谈的。我们请张正使到此就是为了商量此事。若能少动争杀,最低限度的避免两家之冲突,我等也是愿意见到。”
说话之间,后方光幕之中有光亮一闪,便有一道法卷自上空飘飞而下,往着张御所站之地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