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原坐着许久,才伸手揉了揉自己眉心,低声道:“起来吧,丁岱。”
“母后以我为耻,哪怕朕英勇善战,战功累累,她仍然……致死不肯原谅朕。”
“只是因为朕无法和女子成婚生子,这样一桩大部分男人都能做到的事情,无论朕做了多少,她都没有再正视朕。”
丁岱泪流满面:“陛下,这不是您的错。”
姬冰原低声道:“朕知道,母后夙夜惊怖,只担忧朕被先帝发现这断袖之癖,然后废了我的太子之位,朕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朕想着,只要能够站到足够高,就无人再能置喙朕到底有没有娶妻生子,可惜她没有等到。”
“吉祥儿,他第一次和朕说他喜欢男人的时候,朕就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一般,朕想着,什么都别管,兴许他只是和别的图新鲜的贵族少年一般,过几日新鲜头过了,也就过了。”
“千万不要狠着去管,兴许管着管着,就和朕一样,反而再也改不过来了,有时候朕也觉得好笑,朕与长公主本非血亲,性情相投成为异姓姐弟,结果她偏偏生下个孩子和朕一般,看着他,真的仿佛就像朕的儿子一般,因此朕希望他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过好他这一辈子,不必像朕一般错过应当纵情之时,一辈子只如枯木槁灰。”
丁岱道:“皇上,生年不满百,您还有多少年岁能这样虚度?能有个人陪陪你走一段,不好吗?况且,侯爷明明对您心有所属。这是两情相悦的事,有什么不好的?”
姬冰原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的心并不在情爱上。”
“他还很年轻,蓬勃的,活泼的,他有他的远大理想。”
“帝王之爱,凡人难以承受,朕会嫉妒,会比他先老去,会让他承受许多不该承受的攻讦和诽谤,污蔑和嘲笑。”
“他未必经得住,与其走到那一步,还不如朕看顾着他,护着他走一段,他这样年轻,兴许也就遇上最合适的人了。”
丁岱擦干净眼泪,爬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皱起来的衣袍,撇嘴道:“皇上,小的觉得您那是真看不起昭信侯了,我看昭信侯心里明白着呢,要不他怎么就那么心明眼亮的,没看上姬怀素呢?看看,皇储的大热门,外边多少人趋之若鹜,年少有为,容貌俊俏,看上去还对他痴心一片,侯爷怎么说的,他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您呢。咱们侯爷的眼光,那是一等一的好啊!他若是真的天天痴缠着你,像个后宫妃子一般日日就等着你宠爱,心里都是情情爱爱,您看得上他?”
姬冰原有些无奈。
丁岱拉着长长的声音道:“皇上您还有嫉妒的时候呢,您就看顾着他,护着他……那姬怀素能给昭信侯个啥?他也敢在您面前说心仪昭信侯。那朱绛不就借着和昭信侯一块儿打小长大的情分吗?他也敢肖想昭信侯,您这还瞻前顾后的,呵呵。啧,到时候让个猪把这水灵灵的大白菜给拱了,我看皇上您后悔到哪儿去。”
姬冰原:……
他沉沉看了眼丁岱,丁岱丝毫不惧,整了整衣袍,端着茶托道:“小的下去准备晚膳了。”一溜烟跑了。
姬冰原哭笑不得,这活宝之前哭成那样惨,搞得自己心软,没追究他妄言之罪,结果他滑不留手,借机教训了自己一通跑了。
猪拱了白菜吗?
姬冰原冷哼了声,可不正是一头猪刚准备戍边吗?好兄弟,啧。
不得不承认,丁岱到底是他多年肚子里的蛔虫,他的的确确那一瞬间,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