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祯过来的时候还不知东窗事发大难临头,仍是笑吟吟进来就行礼:“臣见过皇上,皇上今儿折子不多?可算有空了?我前儿学了门解乏的门道,正好给皇上解解乏。”
姬冰原本是满脑子想着怎么治这孩子的惫懒,结果一看到他眉开眼笑的,身上穿着件齐整春衫,鲜亮的嫩葱色镶着玉色的缎边,衬得颀长少年犹如灼灼春柳,好生俊秀,不由那点气又消了七八分,勉强还是绷了脸叫人拿了他的策论给他看:“朕忙了这些日子没看你的功课,原来你倒长进了?”
云祯一眼看到那策论,心下大叫不好。书房一月让交一篇策论,他从前都是让令狐翊写好,然后自己删删改改,把那些太好的删掉,只拣着看着像自己水平的抄了拿去交。前些日子他到处听曲子,这策论一日拖一日,到最后虽然让令狐翊写了篇,本想着自己抄一回的,那日偏又身子不大舒服,懒怠抄,皇上这些日子忙得没时间看功课他是知道的,他好些日子课上写得字不咋滴皇上也没圈,渐渐胆子大了索性抱着侥幸之心直接拿了令狐翊写的来交了,没想到这就撞到姬冰原验看功课。
今儿真够倒霉,他连忙讨饶:“陛下恕罪,是我昨儿吃多了,吃撑了些,揉了半天肚子都不得劲,就想着偷懒一回,皇上饶了我,我回去必细细的重新写了补了来。”
姬冰原笔停了停,关心问道:“吃撑了?你之前茹素久了,肠胃必然不和,胃纳呆滞,须得慢慢调理,今日可还有什么不舒服?传御医来给你看看。”
云祯连忙摆手:“好多了,后来吃了点消食丸,又睡了一觉,晨间起来就好多了,但也没敢吃早膳,如今腹中正饥呢。”
姬冰原看了眼他身上的春衫:“这脾胃弱,就不该换上春衫这么快,这天气阴地里也还凉,合该加件外袍,丁岱去取件外袍来给他加了,然后传御膳房送点清淡好克化的点心来,再做碗荠菜肉丸来,汤清淡些。可以加点银鱼干,不许多了,多了味道就大了。”
云祯心下微微松了口气,看丁岱熟练地带着内侍们一阵忙乱,给他披了外袍,在下首摆了个小几,然后很快膳传来,他抬头看姬冰原已在用心批折子,都没看他,想来那策论的事……算过了吧?
云祯彻底放了心,安心地接过墨菊递过来的勺子,他确实是有些饿了,一勺子便将那婴儿拳头大小的荠菜丸子送到了嘴巴里,又烫得吐了出来,上边姬冰原说了声:“慢点吃。”
云祯不好意思抬眼看他,吐了吐烫得通红的舌尖,看姬冰原目光仍落在折子上,又低头小口小口吃起来,那荠菜丸子极为鲜美,他一连吃了两个,又喝了几口汤,腹中得了热汤下去,终于熨帖多了,看一旁低头伺候的墨菊,悄声笑着问他:“怎的今天是你当值?你不是晚班吗?青松呢?”
青松?在外边罚跪着呢!墨菊背上冷汗落下,这小爷哟,虽然他知道那也是青松自找的,但他只能陪着笑道:“爷尝尝这鸡蛋羹。”
云祯知道墨菊一贯比青松稳重许多,十分讲规矩,便不再找他说话,几下将那点早膳用完,看丁岱撤下早膳后,姬冰原上首发话了:“去拿五十张纸来,伺候你家侯爷写大字,今儿不写够五十张,不必回去了。”
这是等自己吃饱了才罚?!这算行刑前给饱饭吃吗?
云祯瞪大眼睛看向姬冰原,满脸委屈和不可置信。
姬冰原又好气又好笑,这还委屈上了?是谁那么胆大包天偷懒的?满上书房找不到一个敢在御前糊弄策论的,这也就是仗着朕宠他罢了!这孩子今日不治治是不行了!
云祯却还委委屈屈开口:“陛下,五十张实在太多了!这臣写到天亮都写不完啊!而且一下子写这么多,效果肯定不好,不若就写三十张吧?”
好家伙!这还讨价还价上了?
姬冰原不怒反笑:“你这还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了?还一砍快砍了一半?”
云祯低下头,睫毛长长垂下来,脸上可委屈大了,姬冰原硬起心肠来收回目光,自觉不能再惯这孩子下去了,再不罚到他怕了,他下次还敢!丁岱连忙给云祯铺纸,磨墨。
云祯低着头只好老老实实拿着笔,一个字一个字写起来,写一写又揉揉手,又写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