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偃坐在御书房内, 听着内阁大臣们议事,神思不属地慢慢拿着一份折子慢慢看着,但手肘已不知不觉靠在了扶手上借着力, 以缓解身上那种深入骨缝的疲惫。
季同贞看皇上在上头, 坐得不复从前严整, 其实坐姿倒也是端端正正脊背挺直的,但就是无端给人一种慵懒倦怠之感。人是坐在书房内, 眼神却仿佛不知看着哪里,眉眼都懒洋洋的,看人的时候眉低眼慢, 仿佛汪着一汪水, 说话也少了很多。
他忍不住提醒皇帝道:“皇上, 今日这些议题已积了几日, 务必要议出个章程了。”之前皇上绷得像根弓弦,龙颜凌厉,朝堂人人惧怕, 如今皇上忽然宽和起来,许多政事都随手批回,不复从前不停逼问, 又觉得没有皇上做主,有些不放心起来。
萧偃道:“卿家们议得已很充分了, 朕看就依众卿所奏吧。”他说话慢而且低哑,内阁大臣们不免有些心忧:“陛下可是圣体不安?还请保重龙体。”
萧偃道:“朕安,没什么事就这般吧……对了。”他忽然道:“礼部、工部这边跟进一下钦天监那边, 让他们开始启动观星塔建了, 朕看他们如今资金充裕,可着手安排。”
他挥了挥手, 众臣们都起身退下了,萧偃却起了身来,站在鱼缸旁边看了一会儿鱼,便又忍不住在窗边的榻上斜躺了下来,何常安端了茶上来,笑着问萧偃:“皇上提前打发了大臣,可要请帝师用膳了?”
萧偃目光游移:“帝师现在在哪里?”
何常安道:“听说仍是在金瓯坊,祝将军说仍是在看书,不让人打扰。”
萧偃神情微微一滞,这几日巫妖爆发了强大的求知欲和探索欲,孜孜不倦翻看各种魔法书,在那本魔纹书上找了许多新奇的魔纹,一一尝试,虽说确实是无上快乐,也确实是他毕生所求,但每一次都以自己哭着失去意识为结尾,那种深入骨髓的渴望和灵魂出窍一般的极乐实在真的让他每一次都像死去活来一般,几日下来颇有些承受不住。
他摇了摇头,拿起一杯茶来喝,仿佛要驱散那种干渴:“帝师问起来就说朕朝政繁忙,还有许多事情需要静静考虑一下,请他先忙他的事,钦天监那边也可以去看看了。”
何常安连忙恭敬应了,偷偷看着皇上的神情,又禀道:“之前听祝将军说,门上一直有人送帖子来见,尤其是明年春闱在京里举行,已有不少世家子显然得了家里长辈指点,雪片一般的帖子递过来了。”
萧偃道:“不妨给帝师看看,看看他想见的就让他见,兴许能给朕推荐一些国之栋梁呢。”
何常安连忙应了又道:“还有,皇太后娘娘这几日睡得不大好,听说总是做噩梦,召承恩侯嫡女到宫里。”
萧偃挥了挥手:“准。”
看屋内没人了,萧偃整个人靠在软榻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帝王仪态,他微微转侧,牵动异样感受,想起昨夜被卡在不上不下的情境,他耳根微红,“乖孩子……”先生那低低充满诱惑的声音仿佛还在他耳边回响,他将榻上的薄毯握紧,闭着眼睛,睫毛低垂,不多时便睡沉了,他真的太疲倦了。
巫妖的确是正在看书,生无涯,知有涯,他历来对不了解的领域都充满了敬畏和求知精神。但蔺江平的到访打断了他,以至于他非常不耐烦。
“猫不见了?”巫妖有些意外,他闭上眼睛一会儿道:“魂契还在。但却是和我断开了联系。”他深思了一会儿:“之前有什么征兆吗?”
蔺江平道:“之前带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寺庙,旅馆,茶馆,慎王府等等,后来根据它带我们去过的地方,却是部分是之前那刺客去过的地方,还有……”
蔺江平展开了一幅画,画上的少女眉目婉约,头上戴着琳琅银饰花冠,穿着青裙:“这是鲜于鸾,北狄的小公主,她出生就被北狄大星官点为圣女,北狄国破之时,她逃走了。这位小公主我在北狄的时候也只在祭祀大节之时见过她出来为神献舞,此外深居简出,极少出门,大多数时候养在星宫中。”
“前些日子见过的使女,也是星宫里服侍的贞女,她手里应该有着当初大星官的势力,而皇上与我说过,当初鲜于鸢在他面前承认当初破我朝风水之手笔,正是北狄前代星官的手笔,如此以来,此女恐怕有些玄幻之处,而因为她样貌出尘,因此我存了心找了当初北狄宫中的奴隶来,绘制了此图,一一询问,果然当初黑猫所停留的地方,这位小公主都有出现过。”
“最后一次是宝光寺,普澄方丈已带着我们里里外外搜过了,却没有找到可疑之处。但乌云朵就这一夜后就消失了,再也没有见过它。”
巫妖沉思了一会儿:“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找它,此事先不要和皇上说。”
蔺江平一怔:“不禀报皇上?”
巫妖充满了不耐烦:“在吾的家乡有一句谚语,打扰蜜月,是应该要被一万只蜜蜂蛰,一千道闪电劈的罪过。”
蔺江平:“……”他神奇地打量着巫妖:“什么叫蜜月?”
巫妖道:“顾名思义,每一天都流淌着蜂蜜的新婚之月。”
蔺江平诧异:“皇上竟然能得手?”
他不可思议看了看巫妖:“你还真的是有求必应普度众生的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