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偃有些忧虑看他:“你魂体未复,千万别乱来……”
巫妖被他逗笑:“放心,一定不会。”
萧偃刚要问细节,何常安那边却面色紧张过来报:“陛下,有紧急边情来报,军报,季丞相以及兵部尚书都在那边候着了。”
萧偃怔了下整了整袍服看向巫妖,巫妖挥了挥手:“你去议事吧,我也乏了,回去金瓯坊休息一下。”
萧偃听到他说乏了也忙道:“你回去就歇下,有什么找祝如风……”他忽然想起来祝如风在兵部也任了侍郎,议事恐怕也得在,只好道:“你先在宫里用过午膳,何常安伺候你,一会儿我让卫凡君到那边陪你。”
巫妖其实并不在意,不过看萧偃非常紧张,也就都点了头,果然用过了午膳,又在萧偃的寝殿和书房里转了几圈,抽了些书拿走,才回了金瓯坊,果然看到一个青年长得唇红齿白,颇为俊秀,看到他上前行礼道:“见过巫先生,我是卫凡君,皇上命人带了话叫我过来陪您,不过又专门吩咐了说不能太扰了您,不许太剧烈的活动,只以静静养着为宜。如果您要睡觉就好好睡,保证充足休息。先生您看看现在要不要先歇一会儿?”
巫妖喜欢卫凡君这无拘无束自来熟的态度,便也笑道:“也不太困,我们出去街市上走走吧。”
卫凡君精神抖擞:“好!巫先生喜欢逛什么呢?”
巫妖道:“就先随便逛逛。”
卫凡君带着巫妖出了金瓯坊,左转出了巷子,巫妖微微转头看了下路过巷子旁边的门户,金眸里带上了深思。卫凡君已笑了:“先生真警觉,这一代附近的房子全都重新买下来了,出警入跸,全都驻扎着护卫,门上全有值日的侍卫,陛下也有交代,您出去,必有人跟着的,和皇上一样待遇。”
巫妖微一点头,没说什么。只跟着卫凡君出了门往御街上行去,刚刚立秋,天气还热,卫凡君不多时已满脸通红,但看巫妖却仍然气定神闲四处闲逛,他一头金发金眸,其实十分引人注目,但他们两人都衣着华美,气质高贵,身后还跟着侍从护卫,无人敢上前打扰。
只看巫妖一家一家店看过去,这一代大多是金银古玩古董店,他进去也都细细问过价钱,问过后却又大部分没买,他气质迥异,也没有店家敢质疑什么。然而在路上却遇到卖花的老妪,他却将那老妪挑着的莲花全买了,卫凡君只好命个侍卫将花送回金瓯巷,又看着巫妖兴致很高的继续往东市去,连忙道:“那边是车马行,肮脏得很,咱们去西市看看吧,那边都是酒楼酒馆。”
巫妖没听,直接走了进去,卫凡君连忙跟进去,巫妖才走进去,路边的栏杆系着的所有畜生都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威压一般,全都不约而同夹紧了后腿,缩起了头颈。
卫凡君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心大地跟着巫妖道:“这边都是普通的牛马羊畜生,往那边去有些好东西,比如海东青啊、还有骏马,好的猎狗,另外还有些稀罕宠物,比如猫儿狗儿什么的……”
巫妖走了几步却顿了下来,他看到一对漆黑羽毛的天鹅在笼子里,一只足上缠着纱布,显然足上折了,已垂垂一息趴在笼底,另外一只应为其配偶,在一旁哀鸣着。
他站着,卫凡君有些可惜道:“哎呀,这一对青鹄羽相极好,只是它们都是一对一对的,一只死了另外一只也不能活了。先生您要买吗?若是命御医医治,大概还能救活,放在山庄养着也还好。”
巫妖看那禽鸟声音哀哀,恻隐之心起了:“买下来吧。”
卫凡君便上前叫人给钱,结果一旁却忽然响起个声音:“这对青鹄本世子要了!正好祖母这些日子食欲不振,说是想吃大雁肉,我看这挺肥的。”
卫凡君立起了眉,转眼看了发话的人,脸上难掩厌恶:“郡王世子,您这是专门和我过不去吧?怎么哪儿都能遇上你。”
对面是个穿得极华丽的绣服少年,目光落在巫妖脸上,却是目露轻亵:“我从酒楼上往下,就看到说你今儿怎么大热天的也往这臭烘烘的车马行钻呢。原来是哪儿买了这么漂亮的胡姬,我说卫凡君,这胡姬让于我吧,我拿三个美姬与你换如何?全都还没睡过,嫩得很。”
卫凡君怒道:“不可无礼!”话音才落,却见后头那猫狗笼不知为何忽然一阵骚乱,一只大狗似是发了狂疯狂冲过,那木栏门竟然被撞破,一群猫狗都嚎叫着冲了出来。
顿时市场一阵忙乱,却见那疯狗双眸精光暴涨,张着大嘴露着獠牙,口里滴着涎水,直直向他们这个方向冲来,卫凡君连忙转身,侍卫们早已全都涌了上来护着巫妖和卫凡君。
然而那只黑毛鬣狗浑身精瘦,敏捷非凡,直接冲了上来,一口直接往那“郡王世子”的腿上嗷呜咬了一口,然后嘴里咬着那块血淋淋的肉犹如一道闪电飞奔出去了。
那郡王世子已经大叫了一声弯腰捂住那血肉模糊的小腿,他带的护卫们忙着上前打狗的大狗,扶着小主子的,找那狗主人的,忙乱成一团。乌云朵轻飘飘地落在了巫妖肩膀上,却没人能看到它。
卫凡君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转头却看到巫妖已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枚金币,递给那买青鹄的摊主:“这对青鹄我要了。”
卫凡君命侍卫赶紧提了那笼子,拉着巫妖道:“赶紧走,再不走一会儿五城兵马司来了就走不成了。”
巫妖不慌不忙:“急什么,五城兵马司能拦住我们?”
卫凡君擦了擦汗看了眼那还在怒骂哀嚎的郡王世子:“先走,就算留不住我们也麻烦,肯定留着问话什么的,咱们赶紧趁乱回。等他回过神来麻烦。”
巫妖从善如流,很快和卫凡君走了出来,侍卫们护着他才走出来,果然看到五城兵马司的军士已赶了过来,他们一群人也被拦了下,但侍卫们上前掏了个令牌闪了下,便放行了。
卫凡君走了出来,找了家清静的茶坊选了干净的包间,让人送了茶水来,才庆幸道:“还好,幸好走得快,信不信一会儿五城兵马司肯定把那车马行给封了,最倒霉就是那狗的主人了,怕是小命要没了。”
巫妖一怔,脸上掠过一丝歉疚:“那个人的身份很贵重吗?我看你也很讨厌他。”
卫凡君叹息:“那是津亲王的孙子,他父亲封了岐阳郡王,他便是岐阳郡王世子。”他看了眼巫妖,知道他不知道其中关系,细细分析道:“津王其实是今上的生父,今上是过继的。前些年打仗,乱糟糟的,津王的领地也不成样子,津王就病死在战乱中,津王妃又生病,后来皇上就恩准津王妃带着儿子们进京暂住,这一住也不好回了。后来津王的几个儿子,除了世子袭了津王的爵,其他两个都封了郡王到封地去了,一个女儿也都得了公主的封号,这岐阳郡王,便是老津王排行第二的儿子。这一门三王爷,还没算今上,如今在京里,谁敢惹他们家呢。”
巫妖稍微理了一下明白了:“也就是说今天被狗咬的那个,从血缘上说,是皇上的亲兄弟的儿子,对吧?”
卫凡君点头:“对,主要是老津王虽然不在了,但老王妃还在,皇上……看在生母面子上,总也给他们点面子。两位郡王虽则都去封地了,但孙辈却都在京里说是养在老王妃膝下。祁阳郡王世子光天化日之下被疯狗咬了,京兆尹和五城兵马司定然也要给出交代的,那车马行的主管,那狗的主人,只怕都要没命。”
他又微微擦了擦汗:“幸好今儿我是正经事,陪着你,祖父没话说。不然今儿这大篓子,怕不是要往我身上推。祖父一直耳提面命叫我不许惹他们家来着,我每次见到他都很退避三舍了!他偏偏不知道哪儿看我不顺眼,经常找我麻烦!”
巫妖转头看了看外面:“我们先回去看看那青鹄的伤吧。”
萧偃议事议到一半便接到了祁阳世子被疯狗咬了的禀报,刚刚命人派御医去看视,就看到老津王妃带着两个儿媳哭着进了宫,他有些怵,毕竟是自己生母,虽然记忆很是淡薄,也只能命宫人拿了手巾来替老王妃擦眼泪,又宽慰道:“才立秋,天气尚且暑热,婶娘有什么事,只遣人来与朕说就好,实不必亲自进宫来。是为着祁阳世子的伤吧?朕已命太医院悉心看治。”
老津王妃擦着眼泪道:“我倒也想在家里享清福,可惜我虽然会生儿子,却到底没那享福的命!现放着如今我三个王爷儿子,还有个皇帝侄儿,仍是被人欺负上了门!”
萧偃脸色微微淡了淡,看了眼一旁扶着老王妃的津王妃,津王妃被他那电光一般的眼神一扫,脚已微微发了软,连忙道:“臣妇等也劝了母妃,只是母妃最是疼爱运荣……听说今日运荣和安国公府上的世孙起了口角,才遭了狗咬……”
老王妃道:“一门三王爷,却比不过一个老国公府,我还活着做什么?受这么大的委屈!”
萧偃其实有些不爱记这些家长里短,在脑海里略转了下这关系,才想起来安国公府上的世孙不是卫凡君吗?他下午不是陪着九曜吗?
他看了眼何常安,何常安连忙上前叱道:“老王妃年高伤心,王妃您可就要劝着点儿,皇上跟前,您也这么含含糊糊回事儿?还不把事情前因后果说清楚!”
津王妃战战兢兢上前道:“臣妇也是听了一鳞半爪,似是运荣侄儿今日去御街集市上耍,和安国公府上的世孙公子争买一对青鹄,说是想要买来孝敬母妃的,结果那安国公世孙不肯让,拌了几句嘴,这才引起了那无妄之灾。”
何常安看了眼萧偃沉着的脸道:“这还是不清不楚的啊?争买青鹄,和那疯狗咬人又有何关系?”
津王妃一时张口结舌,其实她也不太清楚事情底细,只是婆婆非要进宫,她能拦着不成?老王妃已怒道:“我最近胃口不开,运荣最近一直张罗着去市集上给我买野味来着,前儿就弄了一头大雁来,我尝着味道甚好。那青鹄也是运荣一片孝心想要买来孝敬我的。安国公府上那卫凡君偏要强买,争执起来,后来还动上手,乱起来打坏了狗栏,那恶狗才冲出来的!运荣哭着和我说就是卫凡君害的!结果五城兵马司一听便置之不理,只将那狗贩捉起来搪塞咱们府上,找到京兆尹,听说是安国公府,也不说话了!”
“教我如何吞的下这口恶气?”
萧偃:“……婶娘且先回王府歇下,待朕问过京兆尹和五城兵马司。”
老王妃道:“皇上若是没有严惩,那我也没什么面在京城里待着了……”她又放声大哭。
萧偃:“……”他看了眼津王妃,津王妃出了一身汗,连忙上前道:“母妃还是得相信皇上,皇上不护着您还护着谁呢?这天要黑了,宫门也要落钥了,皇上这也还议事呢,咱们先回府。”
一路劝着,好说歹说将老王妃给劝走了。
萧偃微微擦了擦汗,转头找何常安:“叫祝如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