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粮一事基本尘埃落定,只是五万人马的口粮,人吃马嚼,粮草数量巨大,加上时间紧迫,运粮商队招募……◎
运粮一事基本尘埃落定, 只是五万人马的口粮,人吃马嚼,粮草数量巨大,加上时间紧迫, 运粮商队招募劳役倒是颇为顺利, 但骡马征集上却遇上了大难题, 所能征集到的骡马远远不够运送粮草辎重。在这个时候,丹狄族少族长阿克奇专程找到了祁楚枫, 表示愿意借出族中的两万匹骡马,等战事结束之后再归还不迟。
荒原人的骡马吃苦耐劳,更胜于中原骡马, 祁楚枫闻言自然惊喜万分。
但阿克奇随即提出条件, 他希望在接下去的两年之内,马市的头一日专为丹狄族而开放, 赫努和白狄只能在第二日进入马市。另外,教授识字,也必须从丹狄族开始。
一面是迫在眉睫的战事, 一面是荒原的平衡,祁楚枫陷入焦灼之中,始终无法决断……为丹狄族单开一日马市, 说起来容易,但此事会让赫努与白狄陷入对衡朝的不信任, 然而战事紧迫, 粮草又是兵家之根本, 若无法保障后勤辎重的供给, 这一战便先败了一半。
一时无法决断, 祁楚枫便请阿克奇先在官驿住下, 容她细细思量。
“你说怎么办?”
入夜之后,祁楚枫在灯下问裴月臣。
裴月臣在北境十年,自然知晓从祁老将军到祁楚枫,为了维持北境与荒原的平衡,这些年可谓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眼下要她亲手打破这种平衡,何等困难。
“东南战事,要从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境调兵,可见朝中已经无人可派。”裴月臣道,“此战,圣上对你寄望颇重。”
祁楚枫看了看他:“你的意思是,应该答应。”
“原是不应该答应,但两害相权取其轻,眼下这种状况,为难你了。”裴月臣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叹口气,“或者,咱们可以想想从别的方面补偿其他两族,例如明后两年烈爝军专门从赫努或者白狄采买羊肉?”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她何尝不知他说的有理,脑袋偏了偏,往他身上一靠,咕哝道:“怎么这仗还没开始打,就觉得累得很。”
“你就是太放心不下北境,”裴月臣柔声安慰道,“好在是长松在这里,他还有个驸马的身份,压得住杨铭,不怕他乱来,你不用太担心。”
“交旁人手里,终究不放心。”她长叹口气,“我哥那个懒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晓。”
裴月臣含笑道:“长松小事虽不讲究,大事却从未含糊过,你实在不必担心他。出征在即,你莫要心思过重……”
祁楚枫仰头看他:“看上去很明显么?”
轻抚她皱着的眉头,试图将它揉开来,裴月臣含笑道:“不明显,只有我能看出来。”
眉间终于舒展开来,祁楚枫忍俊不禁,展开双臂,搂上他的腰身。
“楚枫……”裴月臣轻轻推推她。
“嗯?”
祁楚枫赖着不肯动弹,把头埋在他怀里。
裴月臣轻声提醒她道:“有脚步声过来了。”
“理他呢。”
祁楚枫咕哝着,只是她口中虽然这么说,还是慢吞吞地抬起头来朝门口望去,手却没松开,仍旧搂着他。
因为书房的门没关,里头又有灯火,程垚理所当然地认为祁楚枫在里头,这些日子由于筹备军务实在太多,无论是军中大帐还是书房,他都进进出出无数次,礼数上未免较先前疏忽了些许。
“将军,”他一脚迈进门,看见眼前的情景,顿时结巴起来,“那个那个……我、我、我等会儿再来……”他掉头就想回去,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祁楚枫这才松了月臣,看着好笑,喝道:“站住!”
程垚扶住门框,站稳身子,确实一步也不敢挪动,但也不敢回头:“将军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见状,祁楚枫玩心大起,偏偏还要问他:“没看见什么?”
“没看见你和裴先生……”程垚说了一半才意识到什么,连忙噤声,迟疑地转身看向祁楚枫。
祁楚枫正捂着嘴笑,裴月臣在旁含笑低首。
见状,程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看见便看见了,你还怕我杀你灭口么?”祁楚枫好笑道,“我和月臣早晚要成亲,你知晓也没什么。”
“你们……那个……我……这个……”程垚还从未应对过这种场面,一时乱了阵脚,半晌才道,“那、那我先恭喜将军,不对不对,是恭喜两位。”
“多谢。”祁楚枫坦然受之。
裴月臣含笑道:“楚枫出征在即,一切以军务为重,此事还请程大人暂且不要外传才好。”
“当然当然。”程垚连忙道。
祁楚枫闻言,朝裴月臣不满地轻哼了一声,然后朝程垚道:“你来得正好,骡马的问题可以解决了。”
程垚正是为此事而来,闻言喜道:“将军也知晓了?”
看他神情,祁楚枫微怔:“知晓什么?”
“杨铭杨大人特地把我找过去,说他与丹狄族协商成功,丹狄族愿意借出两万匹骡马。”程垚喜道。
闻言,祁楚枫与裴月臣对视一眼,心下已然明白过来:定是阿克奇按捺不住又去找了杨铭,而杨铭立功心切,一定已经答应了阿克奇的条件。
“丹狄族的条件是什么?”祁楚枫追问道。
“这个……杨大人并未和我细说。”程垚看她神情不对,“将军知晓此事?”
“阿克奇先来找我,要求两年之内,马市第一日单独为丹狄族开放,我没有立即答复他,想不到他这般心急。”祁楚枫皱眉道,“杨铭急功近利,莫说阿克奇要两年,便是要二十年,他也能一口答应下来。”
程垚这才明白过来,杨铭为了邀功,完全不顾北境与荒原的平衡之术。
“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用。”裴月臣安慰她,“我们本来也打算应承他,既然杨铭抢先应承了,无非是让他多邀一份功,不必与他计较。”
“我是担心阿克奇野心太大,向杨铭狮子大开口,所要不止两年。”祁楚枫忧心道。
裴月臣沉吟片刻,忽微微一笑:“此事,你只装着不知晓就行。”
祁楚枫微怔片刻,继而反应过来,连忙叮嘱程垚:“你可记着了,我只知晓骡马已备齐,其他事情一概不知。”只要装着不知晓,将来若需要翻脸,便方便得多。
“我本来就不知晓,还是将军你刚刚告诉我的。”程垚道。
“对对对!”祁楚枫笑道,“咱们都不知晓,杨铭既要邀功,便由得他,将来若是有黑锅,也是他一个人抗,与咱们不相干。”
程垚不知眼前这两只狐狸将来想要做什么,本能地觉得肯定不是好事,无奈道:“既然如此,在下告退。”
行至门口处,他停下脚步,踌躇片刻,忍不住回头叮嘱道:“将军,以后……还是关着门好,就算是夫妻,也应该关着门。”
“……”
祁楚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程垚没敢再多说,加快脚步走了。
祁楚枫转头去看裴月臣。后者忍着笑,并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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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诸事落定的同时,出征之日亦是近在眼前。
出征前夕,赵家兄弟两人皆早早回家,陪赵老夫人用饭。
赵暮云自小是在京城长大,不在母亲膝下,此时又要远征,心中自是惦念母亲,但面上只佯作轻描淡写,仿佛自己只是出一趟远门探望亲戚。赵老夫人虽长居家中,但东魉人狠厉残忍也是久有所闻,心下自然忧心忡忡,却不愿灭了儿子的士气,只叮嘱他东南气候与北境不同,当心水土不服,又备了一大块茶药饼,叮嘱赵暮云带上。
“这茶药饼是北境所生所制,带着这里的地气,你若到了东南水土不服,便掰一块泡水喝。”赵老夫人叮嘱道。
赵暮云笑着接了:“好!娘您不用担心,邢医长也备了好些药材,也是为了防止兵士们水土不服。”
赵老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你们军中的事,娘也不懂。你把自己照顾好,娘就在这儿等你回来,顺便也帮你相相好姑娘,你哥已经成亲了,接着也该轮到你了。”
赵暮云笑着看向赵春树:“说不定等我回来的时候,就能抱上侄儿了。”
赵春树笑道:“那我可等着你回来洗尿布。”
将军府中,阿勒正看着沈唯重收拾行装,见他的衣物着实少了些,急道:“这些衣物怎么够,听说东南热得很,一天下来就能湿透几件,你这些衣衫都不够换两日。”
沈唯重笑着安慰她道:“不妨事,天气热,衣衫洗了干得也快。”
“磨破了怎么办?”阿勒又道,“那么长的路,骑马也能费衣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