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你好端端地吓唬我作甚?”
祁楚枫上前握了吴嬷嬷的手,感觉到她双手仍是暖和和的,更加安心。
吴嬷嬷把她按坐在桌前,不满道:“你再这样有一顿没一顿地吃饭,我早晚得让你气出病来。”
“呸呸呸,不吉利的话咱们可不能乱说。”
见她板着脸,祁楚枫只得哄着她。
“这几个月,一个事儿接着一个事儿,身上还带着伤,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眼睛都大了。”吴嬷嬷责备她。
“您说得不对,我眼睛本来就大。”祁楚枫跟她嬉皮笑脸。
“今儿得把这些都吃了。”吴嬷嬷板着脸,替她摆上碗筷,又揭开汤碗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鲜香味顿时四下散开,“我就看着你吃。”
“吃,我吃!”祁楚枫笑道,“我家嬷嬷的手艺,必须得吃完。”
这一整日下来,除了午间随便吃了两张饼,她还真是饿了,当下拿汤泡了饭,大口大口地开吃。吴嬷嬷守在一旁,一边给她布菜,一边絮絮叨叨:“前日的炖羊肉,让阿勒送军中去,结果你倒好,自己一口没动,全让旁人吃了。”
祁楚枫回想了一下,笑道:“那日正好老万和老宋在,他们老听我哥说您的手艺好,我看他们馋得厉害,没忍心。他们可夸您来着,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连京城里头的羊肉馆子都没法跟您的手艺比。”
“就知晓编瞎话哄我。”
吴嬷嬷不以为然地细心地帮她剔下鸡骨,把肉挟到她碗中。
正吃着,崔大勇引着赵家兄弟二人过来,与往日不同的是,树儿和云儿手上都拎着物件。
“将军!”
两人朝祁楚枫施礼。
祁楚枫嘴里还吃着,拿箸比划,含含糊糊道:“你们来得正好,可用过饭了?嬷嬷,他们能不能一块吃?”
知晓她是在卖乖,吴嬷嬷嗔怪地盯了她一眼,朝他们笑道:“你们也坐,我再去炒两个菜,今日在这里好好吃顿饭。”
“多谢嬷嬷!”
赵家兄弟笑着谢过,然后放下手中的礼品,坐到桌旁。
祁楚枫朝那堆礼品抬抬下巴,奇道:“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
“我娘的意思。”
赵春树一点都不客气地动手捞了一大块鸡,汤汤水水地放入碗中,直接开始吃。
“老夫人这么客气?”祁楚枫不解。
赵暮云朝她笑道:“我哥的婚事,成了!”
“啊!”祁楚枫惊喜地看向赵春树,“施姑娘的病好了?”
赵春树为了掩饰羞涩,埋头只顾着吃,头都不抬一下,只“嗯”了一声。
“邢医长药到病除,施姑娘的病已经好了,是施家专门登门道谢,并且重提亲事。”赵暮云替自家哥哥回答,“所以我娘要我们专门来谢谢将军这次出手帮忙。”
祁楚枫笑道:“行了行了,咱们自己人就不用客气了。日子可定了?树儿,你说句话行不行?一个鸡屁股啃那么久,装什么呢。”
赵春树仍埋着头,声音传出来道:“日子还没定,我想早点,这样您和云儿都能喝上喜酒。”
闻言,祁楚枫笑容微微一滞,很快恢复回来,用力拍了拍赵春树的肩膀:“行!你把日子定下来,我给你主婚如何?”
这下赵春树把脸抬起来了,直摇头:“那怎么行,将军您才多大,您怎么能主婚?主婚得找辈分高的人。”
“你还嫌弃我?”祁楚枫呲他。
似想了什么,赵春树又把头埋下去,低低道:“……本来,老车说好了要给我当主婚人的。”
席间一阵静默,外头的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
“到时候给老车送一坛子酒去。”祁楚枫声音夹杂在雨声中,“你还记得他喜欢喝什么酒吧?”
“记得,首选是岭南春,其次只要贵的就好。”
祁楚枫道:“到时候多留两坛,出征前咱们去陪我爹和老车喝两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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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南征大军运送药材一事,不管是从利润上,还是对商队的声誉,对李家商队而言都是头等大事,邓黎月自然是十分上心。她在客栈中细细筹谋,尽可能的考虑详尽,写出周详的运送计划。
之后她仍是不放心,先将裴月臣请来,让他先过目,找出其中缺漏,然后详加修正,待这份计划最终拟定,已是三日之后。
裴月臣完完整整地复看了一遍,赞许地点头道:“考虑得很周全了,可以呈给楚枫看。”
邓黎月深吸口气,心下仍是有些忐忑:“不知价格上,祁将军会不会提什么要求?”她担心祁楚枫对价格不满意。
“不用担心,楚枫不是不讲理的人,即便提出要求,也会酌情考量。”裴月臣安慰她,“我与你一同去见她便是。”
“多谢月臣哥哥。”邓黎月喜道。
两人一同出了归鹿城的客栈,刚要上马,裴月臣看见旁边有个卖白糖糕的摊子,示意邓黎月稍候片刻。他行至摊前,买了一包白糖糕揣入怀中。
折回来时,见邓黎月望着他抿嘴笑,他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楚枫忙起来,常常错过饭点,买些糕点放着,她若饿了便可以先垫垫。”
邓黎月笑道:“这白糖糕甜甜的,不知晓的还以为你买来哄小孩儿呢。”
“你莫看她是个大将军,口味便和小孩儿一般,就喜欢吃甜的。”裴月臣翻身上马。
每回他说到祁楚枫时,双目中总有藏不住的温柔,邓黎月看在眼中,却又不便明说,只能微微一笑道:“你对祁将军真好。”
裴月臣静默一瞬,才轻声道:“比起她对我,这根本不算什么。”
邓黎月微怔,待想再问,裴月臣已然纵马而出,连忙策缰跟上。
两人一路到了军中,祁楚枫并不在大帐之中,问了兵士,也不清楚她的行踪,便只能在大帐外候着。与此同时在帐外候着得还有两、三拨人,虽都是军中的人,但有文官也有武官,或手中捧着账册,或神情疲惫,面上皆带焦虑之色,显然这些日子,祁楚枫不仅自己忙得昏天黑地,手底下的人也是一色一样。
等了莫约半个时辰,才看见祁楚枫与赵暮云自校场深处策马而来,将至大帐时,祁楚枫吩咐了赵暮云几句话,后者拱手领命,复掉转马头而去。祁楚枫跃下马背,随手把缰绳丢给赶上前的兵士,大跨步朝大帐行来。
“将军!”
“将军……”
“将军,这是……”
等候的几拨人一下子涌上前,急着向她禀报军务,祁楚枫嫌他们嘈杂,眼睛一瞪,他们立时乖乖退开几步,只敢拿眼睛期盼地朝她望着。
一眼看见静静等在后头的裴月臣与邓黎月,祁楚枫也想过来,但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分身乏术,只好朝他道:“月臣,这里太晒,你先带李夫人到偏帐歇着,我一会儿过来。”
“好。”
裴月臣应了,看着祁楚枫带着那几拨人进了大帐,这才引着邓黎月到偏帐坐下,莫约又等了半个时辰,才见祁楚枫匆匆进来。大约军务不顺,进帐时她仍旧眉头紧皱,看见邓黎月方才挤出些许笑意,歉然道:“让李夫人久等,是本将军失礼了,待会留下来一块吃饭。”
邓黎月笑应:“全凭将军安排。”
裴月臣先给她倒了杯茶,问道:“午饭可吃了?”
“吃了,嬷嬷让阿勒送来的饭菜。”祁楚枫叹道,“阿勒跟督军一样,盯着我一口一口地吃,少吃一口她都跟我急。”
裴月臣微微一笑:“嬷嬷算是找着法子治你了。”说着从怀中掏出白糖糕,“你现下若不饿,就留着晚上再吃吧。”
祁楚枫解开油纸包,拈了一块吃,嘀咕道:“我在校场转了两个时辰,早就饿了……夫人,你也吃!”
邓黎月摆手,笑着婉拒:“多谢将军,我还不饿。”
祁楚枫便也不再相让,接过邓黎月带来的计划,边吃边看,边看边吃,不知不觉间一块接着一块,而她犹看得出神,时而拧眉细思,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本以为祁楚枫会有许多问题要问,邓黎月一直在旁静静等候,不敢出声,但等了良久,始终没等到任何反馈,遂将目光探询地看向裴月臣,后者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本能地探手去取白糖糕,却发现已经吃完,祁楚枫这才回过神来,先看了裴月臣,然后才看向邓黎月,赞许道:“不错,夫人的计划很详实。不过,如此细致繁琐,又涉及到各方配合接洽,夫人能确保做到位吗?”
“虽然看着繁琐,事实上大部分都是商队运送货品的程序,只是量更大一些,并不难。”邓黎月解释道。
祁楚枫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不过就是这个价格……可还有商量的余地?”
“这也是我想与将军商量的事情。”邓黎月含笑道,“将军也知晓,商队经商讲究不走空,与专门运送军队辎重不同,若将军能允许我们回程时收购当地药材或其他货品,价格还能再往下降。”
“还能降多少?”祁楚枫追问。
价格方面邓黎月早已核算过,当即回道:“还能再降三成。”
“三成……”祁楚枫思量片刻,朝邓黎月笑道,“这样,夫人不必着急,此事我还须与军中医官商量,待商量之后才能回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