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祁楚枫死死地撑住,绝不肯让眼泪流下来,盯着他望:“月臣,你说实话,是因为你对我失望了是吗?”
“不是!”裴月臣立即道,“当然不是!”
祁楚枫红着眼道:“在你眼里——我不是我,我只是烈爝军左将军!我要顾全大局,要沉稳冷静,要英明果敢,我不能行差踏错,因为那才是你心目中的将领。”
“楚枫……”
祁楚枫双目噙泪,哑声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爹爹的期许,其实是你的期许。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我也想成为你们所期望的样子,你看不见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见她泪水滑落,裴月臣心中不忍,想上前替她拭泪,却被她挡开。他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的用心,苦涩道:“……楚枫,你已经很好很好了,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是我能力有限,我所能教的你已经都学会了,我已经帮不上你,留下来反而会碍你的事儿。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好!”
“所以在你心里眼里,你我之间仅仅只有君臣之义吗?若你对我……”祁楚枫刹住话,悲怆道,“……月臣,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她伤心地垂下头,那盘核桃映入眼帘,往昔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他对她所有的呵护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曾经默默期望过,也许他对她也能有一丝君臣以外的情分,然而今时今日,她终于意识到,从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她的手掌一翻,整盘核桃仁被倒扣在桌上,瓷盘四分五裂。
“从今往后,你不用再剥,我也不会再吃了。”
她重重道,然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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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
天际才刚刚翻出鱼肚白,祁楚枫人已经在军中,号角声声,集结兵士,惊得车毅迟、赵家兄弟二人差点从床上摔下来。车毅迟本就住在军中,最先赶到;赵家兄弟因住在家中,便略晚些才到。尤其是赵春树,他昨日才从荒原回来,洗了澡,一个囫囵觉都没睡稳便又被拎到军中。
紧接着便是满满一整日的军事训练,从旗语到阵法、再到拼杀冲刺,祁楚枫样样身先士卒,车毅迟等人也不敢懈怠,拼着老命跟上。待到月上中天,祁楚枫提出再加练一次漏夜行军,赵春树已目露哀求之意,直朝车毅迟打眼色,让他赶紧劝劝。
“将军,昼伏才能夜出,咱们操练了一日……”车毅迟话才说到一半,见祁楚枫眼神不善,立时停了口。
“北境久未经大战,你们也连带着松懈了不少。”祁楚枫冷冷扫过他们,“以前爹爹在世时,二十个时辰不眠不休也曾有过,现在连十二时辰都不到,就开始叫苦了?”
“不是,我……”车毅迟紧急找补,“主要是担心马匹受不了!对吧?”他朝赵春树与赵暮云连连使眼色。
赵春树赶紧点头,又拽了拽赵暮云,后者也跟着点头。
祁楚枫只思量了片刻,即道:“好!那就不带马匹,徒步夜行军……老车你留守大营。”她也考虑到车毅迟年事已高,遂放他一马。
车毅迟如释重负,而赵春树则完全傻眼。
“徒步?”
祁楚枫点头:“吩咐下去,每个人都把水囊装满带上,但是——行军途中,不允许喝水,违者军法处置。”
赵春树和赵暮云面面相觑,同时咽了咽口水。车毅迟老成持重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拖着脚步先去歇着了。
直至次日清晨,旭日初升,赵春树清点人数,命兵士归营休息之后,自己用仅存的力气进了大帐,然后就歪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车毅迟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赵春树不接,只张了张嘴。
“臭小子,快接着呀!”车毅迟好笑道。
赵春树歪了歪脑袋,双眼无神地看着他:“半条命都没了,手脚都不是我的了,现下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我动一动。”
车毅迟还真惯着他,喂他喝了两口水,才问道:“将军呢?”
“回府去了。”赵春树哀怨道,“也不知道谁给她气受了!大半夜的,她领着我们翻山越岭,还徒步淌河。”
“我知道是谁。”车毅迟神神秘秘道。
赵春树一下子坐直了:“谁啊?”
车毅迟偏又不说,朝外头张望:“云儿,等云儿来了一起说,省得我说两回。”
“你……”赵春树又瘫回椅子上,“你赶紧的,趁我还有口气。”
车毅迟踢了他一脚:“小小年纪,瞎说什么!”余光瞥见赵暮云朝这儿大步过来,连忙也倒了水,正好在他进门的时候递上前。
“赶紧喝,喝完了我跟你们说件大事!”车毅迟道。
赵暮云不明就里,但正渴得厉害,一仰脖把一碗水都喝尽了。
“快说快说!”赵春树催促他。
车毅迟这才沉声道:“军师要走了。”
话音刚落,赵春树就整个人跳起来,而赵暮云则被猛地呛到,连连咳嗽。赵春树一边给弟弟拍背,一边急切地追问车毅迟:“你从何处听说的?真的假的?军师怎么突然要走?”
车毅迟道:“昨日我看咱家将军就觉得不对劲,所以你们走了之后,我特地、亲自走了一趟将军府,才知晓军师要走。”
“去哪儿?去多久?”赵春树费解,“好端端的,军师为何要走?他的伤才刚好吧?”
赵暮云却隐隐猜到缘由:“是不是因为关闭马市?”
车毅迟指向赵暮云:“听说因为关闭马市,军师和将军好几日都不说话;但是还有一事,你们知晓军师会和谁一起离开北境吗?”
“谁啊?”赵春树奇道。
赵暮云却又已猜到些许,问道:“是不是李夫人?”
车毅迟朝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赵春树佩服地看向自家弟弟:“你怎么又知晓?”
“军师在病中时,李夫人一直在旁悉心照料,可能……”赵暮云也不知晓该怎么说。
赵春树此时方后知后觉道:“对了,去荒原的时候军师和李夫人还曾同乘一骑,后来又陪着李夫人去了天启南麓。如此说来,两人是旧情复燃?”
车毅迟叹道:“原本我还想去劝劝,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坏人姻缘。从前老将军想为军师张罗婚事,他一直都不肯,就是因为心系这位李夫人。你们说,这好不容易军师肯往前迈一步,咱们也不能拦着……”
正说着,帐帘猛烈被掀开,祁楚枫寒着脸走进来。三人吃了一惊,连忙躬身施礼:“将军!”
冷冷地扫过他们,目光最后停留在车毅迟的脸上,祁楚枫瞪了他一眼,然后掀袍坐下。
赵春树讨好地给她倒了碗水,凑上前问道:“将军,这里没外人,那个……军师要走的事儿,是真的?”
祁楚枫没喝水,垂下眼帘,淡淡“嗯”了一声。
“那……他和李夫人的事儿,也是真的?”赵春树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和李夫人的事儿,我不清楚。”祁楚枫冷冷道,“不能乱说。”
赵春树愣了一会儿,试探地看向赵暮云,小声问道:“这算不算是默认了?”赵暮云没敢吭声。
祁楚枫明明听见了,忍耐着不作声。
车毅迟、赵春树和赵暮云在旁立了半晌,赵春树突然一拍大腿:“军师什么时候走?咱们得抓紧了!”
祁楚枫抬眼,莫名其妙地看他。
“抓紧什么?”赵暮云不明白。
“抓紧置办礼品呀!”赵春树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军师这回和李夫人一块儿回中原,日后他们俩人办喜事,咱们肯定赶不上。这人赶不上,礼得到啊!你们说是不是?”
车毅迟听罢,若有所思:“现下就备礼,早是早了点……但好歹能让军师知晓咱们的心意!”
“可是,军师只是和她一同回中原,还未到成亲那一步,现在就备礼是不是……可别让人尴尬才好。”赵暮云道。
“咱们不说是贺礼,就当做是送别礼。”赵春树盘算道,“备礼这事我不擅长,还得找娘才行,让她帮忙列单子……”
他们说得正热闹,突然听到“砰”的一声——盛满了水的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水淌了一地。
“手滑了。”祁楚枫面无表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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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死啦,大大写得好!】
【咦,是谁被甜到啦?哦!原来是我~】
【月臣,应该去京城!
他早就应该去证明自己的实力!
皇上把程垚赐婚给楚枫时,楚枫进京时,他就该去京城!那时,月臣的思念和意识到自己的心时,他也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与楚枫之间隔着的是什么!楚枫的婚姻是皇帝让自己安心用的!不可能下一个赐婚的“程垚”也和咱们三土一样,通达事理正直的人!所以,月臣要和楚枫有未来,他必须成为与楚枫在朝中比肩的人!
他这次受伤醒来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楚枫的软肋。他就该离开,去京城。他要做的是楚枫的铠甲与护盾!以前,在楚枫身边时,他的楚枫遇到什么困难,他都可以出谋划策帮楚枫找办法;楚枫有什么危险,他都可以日夜兼程保驾护航去救楚枫!可偏偏自己成了别人可以要挟楚枫的唯一软肋时,他怕自己害了楚枫!没有自己这个软肋在,就没人可以拿捏住楚枫,她就可以把整个北境和将军的事业做得更好!而且,楚枫真正的危险和为难,并非北境,而是京城!杨铭也好,程垚也罢,他们汇报的都给了京城那位横朝的皇帝。关马市的事情,让月臣清醒地知道,楚枫在朝中无人能帮替她说上半句!来自京城的一道圣旨才是楚枫最要命的打击!他必须去京城,堵住那里来的危险!成为保护楚枫的最大的那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