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日冒昧来访,是为了荒原上的一桩事情。”祁楚枫朝杨铭笑道,“赫努族族长的小女儿近日……◎
“今日冒昧来访, 是为了荒原上的一桩事情。”祁楚枫朝杨铭笑道,“赫努族族长的小女儿近日即将大婚,少族长特地来下了帖子,想请您去参加婚礼。”
“他请我?”杨铭揣着明白还得装糊涂。
祁楚枫也不拆穿他, 笑道:“眼下他人就在官驿中, 只要您点个头, 他立即登门来请您。”
“这……”杨铭转头和赵师爷交换了下眼神。
赵师爷陪着笑问道:“在下冒昧问一句,他为何自己不来?”
裴月臣解释道:“杨大人新上任不久, 还未和荒原各族打过交道。毕竟衡朝中有不少人对荒原人不熟悉,他也不敢贸贸然登门,所以请我家将军替他引荐。”
祁楚枫笑着朝杨铭道:“正是如此, 原本今日我想带他一起过来, 但转念一想,还是应该先来问问您的意思。再者, 您这里是府衙,不像我将军府里头都是些粗人,规矩也得再教教他。我也担心他莽莽撞撞的, 冲撞了您,那可就不妥当了。“她成心想让杨铭掉坑里头,这一席话只管捧着他, 说得甚有诚意。
裴月臣唇边含了一丝笑意,听着她说。
杨铭果然听得颇为受用:“祁将军说得哪里话, 尽管让他来便是。我初到北境, 尚在熟悉公务, 对荒原人虽不熟悉, 但并无偏见, 便是礼节上与衡朝不同, 我也能明白的。”
祁楚枫做惊喜状:“如此说来,杨大人也愿意前去参加婚礼了!荒原气候多变,大人不妨与我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这个……”杨铭迟疑半晌,“好意我可以心领,荒原我还是不去了。一则此间公务繁多,二则我与将军不同,出关须得请示圣上,不甚方便。”
祁楚枫理解地点点头:“这倒也是,是我考虑不周,那么……人还是要见一见吧?”
“他大老远地来了,又是一番好意,自然是要见一见。”杨铭含笑道。
“如此甚好,今晚上让他沐浴更衣,明日让他来拜见大人。我等就先告辞了。”祁楚枫笑着起身,裴月臣也跟着起身。
见她说走就走,只字未提那张告示,杨铭心下诧异,又不好主动问,便也起身相送道:“将军军务繁忙,我就不强留了。我送将军。”
“留步留步,你我同在北境,原就该常来常往才是,不必与我客套。”眼见他掉进套里,祁楚枫笑得又亲切又真诚。她拱手作别,行出厅外,忽然刹住脚步:“对了,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事!”
“将军请说。”杨铭道。
“今日我在归鹿城中抓到两人,在城中张贴假告示,被我当场拿住。”祁楚枫皱眉道,“这两人十分狡猾,居然冒充是您的府兵,我特地将他们拿来给您发落。”
杨铭和赵师爷面面相觑,都未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人呢?”
“正在府衙外头跪着呢。”祁楚枫看了眼裴月臣。后者会意,朝杨铭有礼道:“杨大人允许的话,我去把人领进来。”
杨铭看着祁楚枫,面色怪异,不明白她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杨大人,”祁楚枫满脸都是诚恳,“这些宵小之徒,唯恐天下不乱,您若不想见,交给我处置就是。”
旁边的赵师爷有点急了,话中有话地提醒杨铭:“大人,还是见一见吧,万一是祁将军误会了呢。”
这批府兵都是千里迢迢从中原跟随他来北境的,杨铭也不能放着不管,任他们落到祁楚枫手中,遂道:“行,带他们进来吧。”
裴月臣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与阿勒一同带着那两名府兵进来。
两名府兵一见杨铭和赵师爷,口中呜呜直叫唤,可惜塞着布条,说不出清楚的话来。
毕竟是跟随多年的家臣,见到他们这般狼狈模样,顿觉是被人欺上门来,杨铭怒意上升,直接了当道:“祁将军,这两人的确是我的府兵,不知他们何处得罪了你,竟要这般待他们?”
祁楚枫佯作惊讶道:“他们果真是府兵……这怎么可能?杨大人,他们擅自在归鹿城中贴假告示,动摇民心,其罪当诛啊。”
裴月臣在旁语气平和地补充道:“杨大人想必还不知情,此二人贴了张告示,上面写着荒原人每笔交易须上交一成税金。此举无异是想挑起荒原人对衡朝的敌意。众所周知,归鹿城的交易,中原的商家赚取利润极高,因为考虑他们须得翻山越岭来到北境,路上还得交关税。荒原人用一只羊才能换回一小盒盐巴,若再对他们加收税金,无异是逼他们回到抢掠的路上。”
他这番话,竟把杨铭原本打算好的说辞也给堵上了。
杨铭本想说东南战事吃紧,朝廷缺钱,加收税金是不得已。但裴月臣直接告诉他,加收税金会导致荒原人反叛,反而是火上浇油。
祁楚枫见杨铭愣神,又笑道:“不瞒杨大人,去年北境的军饷就没给足,我也能体恤朝廷艰难,勉力维持着。但若边境争端再起,兵戎相见,银子花起来可就如流水一般。圣上追问下来,我总不能把这事怪到杨大人身上吧?”
杨铭刚要说话,裴月臣已接口道:“将军,此事定然是误会,杨大人是绝不会做这等给朝廷添麻烦的事情。”
两人这般一唱一和,将其中厉害关系说得清清楚楚,杨铭已然听明白,若边境当真生乱,眼前这位祁将军是打算把这账直接推到自己的头上。他沉默片刻,转头定定看了赵师爷一眼,微不可见地晃了晃脑袋……
赵师爷一时未能会意,诧异地歪着脑袋看他。
见状,杨铭皱眉,用力地将脑袋往府兵方向一晃。
赵师爷愣神,片刻之后,恍然大悟。
见他会意,杨铭这才缓缓转向两名府兵,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府兵愣住,看看杨铭,又看看赵师爷,再迟钝也意识到苗头不对,一时没敢说话。
毕竟当了多年门客,于察言观色上赵师爷是一把好手,不仅也听懂了祁楚枫和裴月臣那番话,也从杨铭眼色中明白他的意思,当下跨出一步,朝杨铭请罪道:“大人恕罪,此事皆因小人擅作主张,小人甘愿受罚。”
“怎么是你?”杨铭抬高声音。
“商队税银迟迟没有增收,小人见大人日夜忧愁,故而自作主张,领着他们去贴了这张布告。小人该死!”赵师爷双膝往地上重重一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