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今天这婚,你不想离也得离。” 真定大长公主掷地有声。
本欲兴师问罪最后被问了罪的荣王一直臊得不敢再出声,此刻眼看事态恶化,不得不硬着头皮发声:“姑母息怒。”
荣王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光了:“是我们对不住婉妤,可和离不是小事,还请姑母三思。”
真定大长公主讥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哦,你们荣王府的后是后,我家婉妤无后就不是事了。我们谢家对你们已经仁至义尽,是你们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自己说的话原样打回来,荣王一张脸红红白白十分精彩,不禁迁怒荣王妃和沈克己,都是他们干的好事,引得他误会说出那般打脸的话来。
真定大长公主又把火烧到装死的沈克己身上:“你不是说要怎么样都行吗,我就要你写一封和离书,你还不快写。”
沈克己四肢一片冰凉,脸颊肌肉不断抽搐,他看向阿渔,眼中透着哀求。
阿渔面上凄惶,心中冷笑,他怎么敢写,少了谢婉妤这个掩护,他还怎么维持自己翩翩君子的形象。
见状,真定大长公主只觉得齿冷,希望孙女能彻底看清这个男人,莫要被他三言两语又给哄昏了头。
“婉妤,你就当真舍得,之前都是母妃不好,是母妃做的不够周全,母妃知道错了,母妃会尽量弥补你。我们不是说好了找大夫给复礼治病,他会治好的。等他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你的情意你的恩德,复礼一一记着。”荣王妃绞尽脑汁想让阿渔回心转意:“他绝不会辜负你的,便是日后他好了,也绝不会再看旁人一眼,依旧一心一意待你。”
阿渔眉心一颤,似乎有所触动,微微抬眼,看向脸色苍白地几乎透明的沈克己。
沈克己僵硬的眼珠子动了动。
荣王妃如同久旱逢甘露,身体里涌出莫大的希望:“婉妤,母妃知道委屈你了,我会好好补偿你,还有复礼,他心里有你,只是因对你有愧才不敢面对你。”
阿渔目光直直地看着沈克己,眼神复杂难辨。
荣王妃赶紧推了推沈克己,让他快表态哄一哄阿渔。她果然没有看错,谢婉妤对儿子死心塌地,只要她的心还在儿子身上,事情就没到最坏的地步。
不期然间,眼前浮现阮慕晴明媚天真的脸庞,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全然放松自己,忘了自己的病,不必再背负对谢婉妤的愧疚感恩。
沈克己内心剧烈挣扎最后化作悲哀,本就是他的妄念。
“婉妤,此生,我定不负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彷佛有什么在这一刻随风而去。
阿渔眼神挣扎,似乎已经动摇。
“婉妤,你莫要一错再错。” 真定大长公主焦心如焚。
荣王赶忙好声好气地劝:“姑母,这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况且一旦和离,传扬出去,对婉妤的名声也有碍。姑母,复礼的确有错,但他和婉妤的情谊难得可贵,还请姑母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姑母放心,日后我们荣王府再不会让婉妤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不然姑母只管把人带走。”
荣王只求赶紧把事态压下去,这婚是绝对不能离的,离了,他们荣王府还要不要在京城做人了。
真定大长公主严厉地看着阿渔:“婉妤?”
“婉妤。”沈克己也叫了一声,眼神殷切。
阿渔眼神变幻,最后目光哀哀地望着真定大长公主。
真定大长公主痛心疾首:“你怎么这么傻!”
“祖母。”阿渔颤声哀求。
荣王妃和荣王心头大喜。
沈克己心里微微一松。
尽收眼底的阿渔冷笑,当真是不是一家人进一家门,以为逃出生天,想的真美!
真定大长公主闭了闭眼,咬着牙道:“不和离可以,但是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保证。”
荣王妃张口就要来。
真定大长公主:“我要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荣王妃哑然。
真定大长公主冷笑:“当年你们来提亲时不也说得天花乱坠,可事实如何?”
荣王府三人俱是脸上发烫。
尴尬不已的荣王清了清嗓子,问保证什么。
真定大长公主:“不管沈克己的病能不能治好,他都不许有别的女人。否则,便和离。”
荣王一口应下。私心里也觉得这要求不算过分,谢婉妤为儿子做到这一步,有这要求也在情在理。
荣王妃却是面露犹豫,小心翼翼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她正想纳个妾挽回谢婉妤的名声。
真定大长公主冷冷瞥她一眼,那么随口一说,她就真上心了,祸害了婉妤不够,还想再去祸害别人,就她儿子是宝贝,别人都是草芥不成。
“婉妤声明狼藉最主要的原因是无子,不是妾室,古往今来拘着男人不纳妾的女人不多她一个,就朝堂上都好几位大人家中只有一房妻室。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出保全婉妤名声的法子,端看你肯不肯用心了。”
荣王妃脸僵了僵,让谢婉妤‘生’个孩子出来,她的名声就能保住,可这风险太大了。然这会儿她哪敢反驳,只敢诺诺赔笑。
“我写。”沈克己不忍母亲被真定大长公主逼得难堪,出声转移注意力。他这病是治不好了,谈何招惹别人,自己已经耽误了谢婉妤,此生只守着她一个人也是应该的。
下人取来笔墨纸砚,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沈克己写下契书,真定大长公主还逼着荣王和荣王妃也签了字。
阿渔微不可见地翘了翘嘴角,这次来本是替谢婉妤出口恶气,也让大长公主泄泄火省得憋坏了老人家。
至于这份契书,只是顺道。待沈克己和阮慕晴滚到一块后,她就用这张纸,打烂他的脸,让世人瞧瞧,这人是如何在有病时做小伏低装深情。又是如何一‘痊愈’,便背信弃义翻脸不认人。
届时,她可以理直气壮地离开荣王府,舆论也会站在她这边。
流言这东西,真的能杀死人。
事情告一段落,阿渔送真定大长公主出门,荣王等要送,被真定大长公主撅了回去。
坐在马车里,真定大长公主认真求证,她不会真的动摇了吧。
阿渔哭笑不得,之前在里头她还心想,老太太简直就是影后,演的多好啊,合着是真情实意。
阿渔再三保证,自己对沈克己已经彻底死心。
真定大长公主勉强信了,可见一直以来谢婉妤对沈克己死心眼让她心有余悸。
送走真定大长公主,阿渔径直回了锦芳阁。没去管还在客厅里一家三口,这会儿沈克己那颗敏感又脆弱的心应该在被荣王无情地摧残吧。
沈克己这人自视甚高,偏偏身患隐疾,极大的自负造成了极端的自卑,一有风吹草动,就受刺激了,便开始自怨自艾。身边人就没好日子过,反而又刺激了他。他一天能被刺激个八百回。
他这破毛病,也就阮慕晴能治。用他的话是怎么说来着?阿渔回想了回想,哦,和阮慕晴在一起他前所未有的放松惬意。
呵呵,觉得和谢婉妤在一起被恩情压得喘不过气来,可这恩情是他们主动求来的,连蒙带骗求来的。
回了锦芳阁,阿渔下令关闭院门,谁都不见。现在她就盼着沈克己赶紧和阮慕晴滚在一块,她好完成原身的心愿,然后离这群人有多远有多远,看一眼就伤眼睛。
……
客厅内的荣王一家三口鸡飞狗跳。
平生从未如此窘迫尴尬丢人过的荣王将怒火一股脑儿发泄在荣王妃和沈克己身上,把两人骂得狗血淋头。
既然有毛病,就算要娶妻,也娶个小门小户好拿捏的。他们倒好,人心不足蛇吞象,竟然娶了谢氏女。现在好了,受制于人了。
指了指沈克己还想骂,但见他颜色如雪想起他那毛病,同为男人的荣王不禁怜悯,将炮火转移到荣王妃身上:“你可真行,瞒了我这么多年,昨天你还在明里暗里地引着我迁怒谢婉妤迁怒姑母,你可真够行的。”
“王爷,这话是要我逼死我啊。”荣王妃眼泪流下来。
“是你们要逼死我!”荣王指了指她,甩袖离开。他不想再听她满口雌黄,经此一事,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变得可怕。诚然他知道妻子是为儿子着想,可她种种行为让人不寒而栗。还有儿子,也让他觉得陌生。谢婉妤那么掏心窝子对他们,可结果呢,成了他们的替罪羊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