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东军在南线的十数万精锐正在大洪山南麓围歼溃兵,随时都有可能北上——罗献成此时非但不敢奢望派兵去夺回随州城,随着淮东军从柴山而出的伏兵迅速西进,先后全歼阿济格在樊城东、白河滩的兵马,将北面陈芝虎、屠岸诸部援军阻吓于新野以北,罗献成发现他从淮山北脉南麓西逃也变得希望渺茫……
“钟嵘、王仙儿是什么反应?”年长山民又问道。
“钟嵘、王仙儿还剩镇定,但我也只见过他二人一面,实不知道他心里存有什么心思。”
“尹大人,请你今夜就想办法带我们进军营。”年长山民说道。
“今夜?”尹相商惊惧的问道,“今夜怎成?罗献成躁狂不安,要叫他晓得你们是淮西的说客,怕是一言不和就先拔刀相向。是不是再等几日,待罗献成心绪稍定,你们再出面为好?”
“淮东军主力北上,会先入樊城,追击汉水西岸之敌,所以我们还有几天时间,”这时候从布帘后走出一名中年文士来,直接接过话就说道,“要是过了这几天的时间,待淮东军主力东移到随州,往厉山围来,那我们就不会再有说报随州军的机会……”
尹相商募然看到一名陌生的中年文士从帘走出来,吓了一跳。
“尹大人,这位是陈景荣陈先生。”年长山民介绍道。
“哦!”尹相商马起来行礼,说道,“原来是陈先生。”
陈景荣在淮西的地位恰如高宗庭在淮东,陈景荣是董原手下第一谋臣,尹相商万万没有想到陈景荣这么重要的人物会今日秘密赶来厉山。
即使陈景荣亲自出面,尹相商犹觉得不是直接见罗献成的时机,劝阻道:“罗献成此时对淮东又惊又惧,陈先生出面怕不是时机……”
“罗献成我暂时不见他,尹大人能否安排我与钟嵘见面!”陈景荣走到茶桌前,按桌而坐,说道,“钟嵘在铁门山、在孝昌不降淮东,不是他对罗献成有多么忠心,而是王相投淮东之后,他怂恿罗献成容留陈韩三、投北燕的底子,必叫淮东摸得一清二楚,淮东不能容罗献成,必然也不能容他钟嵘……”
恰如淮东早对随州动了心思、派周斌潜来随州策反王相,董原也早早就对随州动了心思。董原入淮西,淮西往东、往南都是淮东的势力,往北又是燕胡所控制的河南残地,只能考虑往西南荆襄发展,怎么可能不在随州先下几手暗子?
罗献成身边的行军左司马尹相商便是淮西在随州军里收买的级别最高的官员。这次机会对淮西来说稍纵即逝,陈景荣都亲自出马潜来厉山,自然不会再留着尹相商这条暗线不用。
尹相商见陈景荣不是要去见罗献成,而是打算先对罗献成手下的大将钟嵘下手,知道事情不成,钟嵘也不可能将他在淮西的路子彻底堵死,点点头,说道:“那便委屈陈先生扮作我的随扈进军营……”
茶棚里什么兵服都配有一套,年长的山民留下来策应,陈景荣与年纪稍轻的山民扮作尹相商的随扈进南营。
将入南营里,有十数骑胡兵仓惶驰来,跑到营寨下,也精疲力竭,尹相商压着声音跟贴身其后的陈景荣说道:“从黑石沟逃来的溃兵,孟安蝉今天午前在那里给打得大败……”
陈景荣点点头,以示知道其事。
淮东军对随州以东的通道封锁再好,也难免有些漏网之鱼突围而出,其中不乏黑石沟溃兵,越过雀舌岭、白云山往西北淮山奔逃的孟安蝉所部残敌。
陈景荣他们已经看到有百余骑胡兵往厉山逃来,不过他们不能叫罗献成心情更好受一些,因为这些漏网之鱼带来更叫罗献成绝望的消息:孟安蝉所部主力在黑石沟给击溃、近乎全歼,孟安蝉等大将都生死不明,枣阳守将弃城北逃,八百守军在桐柏山西南角过白河上游时给击淮东军击溃,守将梁闻声给当场射毙,枣阳陷。随州方向的探马又回来禀报,随州城里的厮杀声在午后就渐弱,同时有**千披甲兵卒出随州西城往枣阳而去……
然而这一拔逃来的胡骑时与黄昏前逃来的溃兵有所不同,他们中有四人驰到营前,掣出金箭令牌:“西线兵马总督、额图容穆亲王金箭手令,有秘令速传襄阳王罗献成……”
陈景荣与尹相商乍听大惊,暗道,叶济罗荣在汉水西岸不急着北逃,这时候派秘使冒险穿过淮东军的控制区过来传令是为哪般,难不成是强令罗献成率部往南阳方向突围?
陈景荣想想是有这种可能,强令罗献成率部往南阳方向突围,必然能牵制淮东军主力一段时间,叫叶济罗荣在汉水西岸的兵马赢得更多北撤的时间。只是罗献成会这么傻吗?倘若罗献成慌不择路,为了保存自己的一条小命,不惜将五六万兵马在西逃去南阳的路都牺牲掉,淮西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空场?
陈景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叶济罗荣派秘使过来是要助淮西一臂之力,是派秘使过来刺杀罗献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