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顾嗣元在阳信、青州不能守住,残部往南退,恰也能作为淮东在外围的屏障;再者青州、阳信也是淮东侧翼战线的一部分。
“是不是派人问一下青河、子昂的意见?”林梦得问道。
“子昂与傅先生那边,多半也是这个意见,”林缚叹了一口气,说道,“梦得叔,你去找赵勤民,将淮东的意见告诉他,不要有什么保留……”
林梦得去驿馆找赵勤民,却是这当儿,驿骑驰入崇城,带来大同守军粮尽投降的消息。
林梦得在驿馆匆忙将淮东的意见告诉赵勤民,又与赵勤民一同到东衙。林缚正在偏厅,亲自趴在偏厅北面的墙壁上,将地图上大同的标识换成代表东胡人的朱红色。
悬挂偏厅北墙的地图将形势标识得是如此的清晰,也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大同在坚守七个月后失守,意味着东胡人从燕山西北进入冀西的通道完全打开,晋北、太行山北部及冀西也大部沦陷,燕京与北面的宣府彻底的沦为孤城。
东胡在冀东(京东)集结了将近十万兵马,仿佛一把厚重而锋利的大刀悬在那里,切断燕京与津海的联系。在晋西北,越来越多的燕西胡族南下参战,对东进的曹家兵马形成积极的封锁圈。
大同失守后,曹家也就失去东进的动力与援应。一旦曹家向关中收缩,也就意味着,东虏能从西线抽调更多的兵力南进攻打晋南,或进入燕南彻底的将梁家及陶春所部阻隔在外围。
看到赵勤民与林梦得进来,林缚随手将炭笔丢掉,说道:“东胡人在冀东打的是围点打援的心思,短时间里,既不会强攻津海,也不会强攻燕京,但除非能组织十万精锐从津海登陆,燕京已不能救……”
这时候不要说从南线抽十万精锐北上,就算将淮东在浙东的兵马全部抽出,也很可能导致南边的防线全面崩溃,不管皇帝是不是在燕京,放弃燕京已经是当前务实的选择。
赵勤民与林梦得都沉默不语。
“淮东的意见,梦得叔应该都跟赵先生说了,”林缚将手负于身后,说道,“家岳与嗣元那边最终会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
“是,我马上就回江宁去。”赵勤民说道。
“不了,赵先生还是先留在崇州吧,让梦得叔陪你多聊两天;家岳与嗣元那边,我写信派人送去!”林缚说道。
“那也好。”赵勤民说道,他也不晓得顾悟尘父子最终会做什么决定,他做家臣的,也无法干涉最终的决定。
虽说富贵险中求,越是形势恶劣,顾嗣元越是能在青州建立殊大功业,但要守住青州,非常艰巨,除了青州的基础差淮东太多,顾嗣元的声望也无法跟林缚相比,更多是继承汤浩信在青州留下的政治遗产——他必然要北上去辅佐顾嗣元。林缚的意思,是要林梦得将淮东政事方面的心得跟他多说说,希望对最终守青州能有帮助。
林缚又跟门口站着的随侍说道:“派个人去将孙杆子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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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壮因伤从落鹤山战场撤下来,就先回到崇城来养伤,到现在都还行走不便,只在军情司挂了个闲职。他更想带兵打仗,对军情分析等事十分不耐烦,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日子淡出鸟来。军情司这边也考虑他养伤为重,不拘束他,任他在崇州城里自由混日子。
唐叔恩的宠妾,自从云梯关给他强占了,在守睢宁时就给他生了一子,年初又有了身孕,后来给接到崇州来。唐叔恩一直想将这个绝美的小妇人讨回去,但林缚在年初时签署了军婚令,官员与士绅恃强霸占将卒妻妾的行径,都是杀头的重罪,唐叔恩才绝了心思。连着他的瞎眼老母,孙壮在崇城也算是有了一个家。还收了两个残腿不能再上战场的老兵在宅子里当家丁,在张苟家里的照顾,算是在崇州安顿下来。
张苟当了浙东西南大营在落鹤山方向上的主将,写信回来要他家的大小子跟孙壮学兵法、刀术。孙壮对张苟的怨意没消,偏偏他老娘跟小妇人受了张家的好处,在旁边帮着说叨,他听了心烦,便带了个家人偷闲到街上的酒馆喝酒解闷。
林缚要见孙壮,东衙侍卫跑到孙宅,又跟孙宅缺脚的家人将崇城里的大小酒馆都找遍,才在一个小巷子角里的小店里找到喝得醉醺醺的他——扶着他上马往东衙赶来。
林缚看到醉醺醺的孙壮进来,蹙着眉说道:“臭哄哄醉汉一个,难堪重任,换别人来……”便要将孙壮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