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尉虽说有罪,但也罪不致死,山阳县主也是救夫心切,才冲撞辕门、冒犯大人,请大人念他们夫妻情深,也许他们闭门思过!”左营校尉马如龙叩头给马服求情,额头上都有血迹。马服要是给林缚立威杀了,他也没有好果子吃,但即使林缚要杀马服、夺走他的兵权,他也不敢以兵变相要挟。
林缚不是刘庭州。
江东左军五千精锐在北岸迎击流寇,近月来如崖石岿然不动,还在陈韩三的眼皮底下筑了一座城寨。
淮安城若乱,林缚率兵平乱易如反掌。即使要闹,也要等战后这尊凶神离开淮安再说。
虽然马如龙有把握从左营拉出千余人来闹事,但是有什么用?能将林缚带进城来四百骑兵吃下去?到最后还不是给林缚找到借口将马家九族给诛个干净?马如龙还不敢将全家性命押上去。只是叩头替马服以及山阳县主求情,只要能保住马服不给林缚杀死立威,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山阳尉可不只这点事,”林缚说道,“我江东左军从马家盐行买盐,盐里掺有一分沙,我军务官去找盐行论理,你可知马家盐行的掌柜如何回我的军务官?”
“……”旁人自然不敢接话。
林缚冷冷一哼,说道:“马家盐行的掌柜回答我的军务官说,便是猪倌儿过来,也是九分盐一分沙,天王老爷的面子都不给……”
林缚这话杀气腾腾,马如龙只觉得寒气直窜尾脊,头皮发麻,除了叩头请罪求情,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林缚手一挥,说道:“山阳尉马服与山阳县主就拘押在西院,你去告诉他:我林缚今日进城了,倒想当面听一听马家人再说这话!”
马如龙、马腾知道事情还有转机,叩头谢恩,在护卫监视下去了西院见马服,其他给去职的官员、将校都诚惶诚恐的离开,不敢留在这里。就剩下淮安县知县梁文展、右营校尉肖魁安还陪林缚、刘庭州、张玉伯在堂上……
林缚抬头看了肖魁安一眼,说道:“肖校尉守淮之功,我也有了解,知道你也不跟马家同流合污,姑息养奸之责我就不再追究了,你要好好带兵协助刘大人、张大人守城,为朝廷效力,往后有你加官进爵的好日子……”
“末将谢大人不罪之恩。”肖魁安行礼道。
“要谢就谢刘大人、张大人吧,是他们替你求情。”林缚假惺惺的说道。
“谢刘大人、张大人……”肖魁安又给刘庭州、张玉伯行礼。
“好了,你先回去吧,这几天小心一些,不要让城里生出乱子来!”刘庭州吩咐道。
刘庭州在淮安还有些威望,肖魁安实际也是刘庭州从底层提拔起来的优秀将领,这些情况,林缚早就摸清楚了。
就算张玉伯不站出来替肖魁安求情,林缚也只打算免他几天职,就起用他。
强龙不压地头蛇,林缚这次硬着头皮要将马家这条恶蛇强压下去,就不能同时再去把刘庭州彻底得罪了。
肖魁安离开后,堂下就剩刘庭州、梁文展以及张玉伯等人,林缚说道:“如今硬捋掉一批人下去,就要新补一批官吏上来,我这个制置使管不这么多,你们决定吧。我只希望不要再冒出第二个马家视军法如儿戏……”
“下官知道,补选官吏必请大人过目,再呈报江宁。”刘庭州自恃身份,梁文展抢先表态。
刘庭州倒是奇怪,林缚已经将马家彻底得罪了,怎么还要留马服一条命?敲诈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哪有抄家没族爽利?事实既然做到这一步了,还怕找不到抄其家灭其族的罪证?楚王?除宁王有实权外,其他王藩在权宦眼里只是笑柄。
林缚自然有他的考虑,他的淮东靖寇制置使只是临时差遣,这时候雷厉风行的拔掉一批人,倒不能直接塞自己的人进来,还是要用淮安人治淮安。所缺官吏的补选、举荐,当然也是刘庭州、梁文展等府县主官的权力。
梁文展也是陈韩三叛变后调过来的淮安知县(淮安县与淮安府同城而治,为淮安府首县),与地方上瓜葛也少。
事实上,马家售给江东左军的食盐都硬要掺一分沙,地方势力对到任官员能有什么好态度?在小樊楼前,掌柜马腾对刘庭州牵衣拉袖,看上去是亲热,实际上是轻慢----只是刘庭州、梁文展在地方上没有根脚,没有能力在淮安削弱马家的势力罢了。
这回难得有机会将马家的势力从府县衙门及守军中一下子清除出去,刘庭州、梁文展当然知道要从马家的对头里挑人扶持上位。
若一次将马家打死,这里新补选的官吏、将校,自然只会记住举荐他们的刘庭州、梁文展等人对他们的举荐恩情;要是马家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刘庭州、梁文展的大腿又不足够粗,这些新补选的官吏自然就会看林缚的大腿才是他们真正的依靠。
留着马服有用,林缚这次还只是杀一杀马服的威风,并不想取他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