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暗中有些奇怪,仅仅放出两头巴托恶魔,给帝都造成混乱,如此理由并不足以使大帝放弃斯特劳这样的重臣。毕竟斯特劳在内政军需以及军力培养上的能力无人能及,只要有他在,帝国大军的战斗力完全可以凭空提升不少。与这等才干相比,帝都死上区区千把人,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如此看来,斯特劳一定另有其它事情瞒着罗格,而恰恰就是这些事情超过了大帝的忍耐极限,因此大帝才如此明显地着手对付斯特劳。如今的帝国宰相大势已去。若他不反抗,则大帝和其它政敌至少也要给他安一个足以使他权柄尽失、流放边疆的罪名;如果他率领胡图族战士反叛,有多少人肯跟他且不论,单从这一罪名上来说,已经足以株连全族了。
既然大帝打算动手,事到如今,斯特劳犯的是什么罪名已经不重要了。
自在宫中与老总管一谈,罗格回来后当即断绝了与斯特劳的一切往来。只是他的决定苦了塞蕾娜,小女孩儿每天都会跑来,然后她都会被告知罗格大人正在外办理公务,根本没有回府。
她每每从日出等到日落,然后再落寞地回去。
“大人,恕小人直言,现在一切与斯特劳有关的事情,那都是万万沾染不得的。何况是他的女儿?”罗伯斯基压低声音道。
罗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这当中的利害关系他自然清楚,只是他想不明白,斯特劳究竟在什么事情上激怒了大帝,才招来向来在两派间大玩平衡之术的大帝的怒火。
终于,罗格停下了脚步,对罗伯斯基道:“你去跟塞蕾娜说,我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不想见她。让她今后不必再来了。”
“大人当机立断,果然英明。”罗伯斯基一句马屁之后,立刻退下了。他知道罗格心绪不佳,此时可不是大拍特拍的时机。
罗格立于庭院当中,仰望着天空中翻翻滚滚的铅云,又想到帝都为诡鹬多变的政坛,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疲惫之意,浑然不知自己天天如此营营役役的争权夺利,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时大门处隐隐响起了车轮声,逐渐远去。马车当中,想必那个年轻而率真的女孩子已经心伤若死。
她早已知道自己无法摆脱政治的洪流,因而只想在这洪流中为自己寻一个好一些的归宿。然而最终的结局,是她仍然被无情的洪水所卷走。千百年后,也许斯特劳还有可能在史书中占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而塞蕾娜这样的一个柔弱女孩儿,又有谁会记得和关心她的命运?
午时的悠扬钟声怡然飘荡着,前往帝都的各个角落,提醒着人们,新年的狂欢尚未过去。
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了。只是这样一个新年所承启的,是千载盛世年华,还是喋血焚城的乱局?
盛世也罢,乱局也好,每一个新年,都会有人欢乐,有人悲伤。对那些悲伤的人来,盛世乱局都不重要,因为那令他们悲伤之事,就已是世界的全部。
黄昏时分,米罗已经在另一座院落里安顿下来。这间院落虽然不如前一座精致,然而清幽古雅,院中一棵古树虬劲盘曲,很有几分霸气,颇合他的心意。只是米罗已经完全顾不上品评周围环境是否合他的心意了。事实上他也没有选择。诺得哈特在帝都中只布置了五个藏身之处,除了这个地方之外,其它都位于贫民区,那里的环境就更不可能为米罗所容忍了。
米罗看着手中的通缉令,面上怒容越来越盛,他终于双手一错,生生将这个通缉令揉成一团飞灰。
“罗格!我要杀了你!”米罗咬牙切齿地道。
“米罗大人,愤怒根本无助于做出英明的决断。您刚才的决定就更加可笑了。”诺得哈特道,他话声未落,声音猛然一窒,紧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过一点小伤,你怎么还没恢复?”米罗皱眉道。
“是他用的剑太厉害了。不过不劳米罗大人费心,我还挺得住。只要再过一会,这些诅咒就会自己消失的。”诺得哈特道。
今天上午,米罗居处的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来人掷进了一具尸体。诺得哈特当即孤身追出,而米罗则留守坐镇。在门破的那一刻,他们都感应到了入侵者实力不俗,可还不足为患,因此有诺得哈特一人前往,已经足够了。
只是诺得哈特在追入一道陋巷中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把闪耀着五色光芒的细剑!
游走于生死之间的战斗瞬间就已经结束。
诺得哈特送了对方一记斗气冲击,而自己则被刺了两剑。那个可怕的杀手不想恋战,迅速退去,而诺得哈特也不敢追击。只是那两剑虽然只是划破了一点口子,可是绝对不让人好受。武士自身抗毒抗诅咒之力都不算弱,然而杀手细剑上附着的重重诅咒仍然让他难过不已。一直到迁移了藏身之处,武士仍然未能驱净全部负面影响。
米罗当然有这个能力帮他,只是诺得哈特知道两人关系不睦,只要他没有生命之危,那么米罗是绝对不会施以援手的,求他也没用。
刚刚搬到新的藏身之处,他们居所外就被贴上了两张通缉令。诺得哈特一看之下,当即偷偷撕了一张,交给了米罗,果然把米罗气了个半死。
此刻米罗尽管早已通缉令毁去,然而那一条条罗织于他英挺形象之上、恶毒已极的罪名仍然在他心中徘徊不去,几乎将他多年的优雅从容之名都给毁了。
“猥亵杀死流浪男童多名!这算什么,罗格,你给我等着!”米罗恨极。他几乎不敢想象,若是芙萝娅看到这张通缉令,会作何表情。就算她不信,那也必然会大笑不已吧?
“米罗大人,这里不是魔界,其它人不必依您的喜怒偏好行事,所以请您冷静。”诺得哈特无奈地道。
米罗悚然而惊,终于冷静下来,淡淡地道:“我明白了,其实他是想向我示威。用尸体嫁祸于我们,是告诉我他可以找到我们的行踪。而通缉令则是为给我们看看他在这里的权势。很好!我倒要看看他还打算怎么来跟我斗。”
只是另有一事,他们两个都有意地忽略了。
此时在黎塞留的另一端,一个黑衣女子正站在一张通缉令前,静静地看着通缉令上米罗的样貌和下方罗织的种种罪名。她周身上下都裹在一件深黑色的旅行者长袍着,就连面孔都隐藏得严严实实。
然而,仅仅是黑袍下那隐隐荡漾着的一点波纹,已经足以让人心动神驰!
此刻已近天黑,大街上行人寥寥。女子面前的通缉令帖在一张大公告栏中,两边各站了一个盔甲鲜明的剑士守卫。在这寒风渐起之时,只有她一个人在看着这张通缉令。
她很快就看完了通缉令,默然片刻,忽然清笑起来。随着她的动作,面纱也轻轻飘起。面纱下隐隐落出的一点下颌,是令人心生痛惜的柔嫩与白晰,而那线条,则隐隐有着傲视世间的桀骜。
“你居然敢嘲笑帝国公告?”一个剑士大喝道。
那女子的面容依然隐于面纱之后。她似乎笑了笑,一只其白若雪、其冷欺冰的纤手忽然从袖中伸出。
那只手以拇指搭中指,瞬间变幻了两个手势,五根玉指舒卷之间,竟然带起片片残影!她的手蓦然一定,然后向外轻轻一挥。
一道温柔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风掠过了两个剑士。
然而这阵风其利又如刀!
两位剑士全身上下盔甲连同血肉骤然化成极细的血雾,被风吹拂着向后飞出,在他们身后墙壁上留下两个鲜红的人形!惟余两具干干净净的骷髅仍然立在原地。
风继续吹着,两具骷髅也向后飞出,为墙壁上鲜红的人影添上了清晰的骨骼。
随着纤手再向回一招,那一张通缉令离墙飞起,自已落入了那只纤手中,并随着它一起缩入了宽大的衣袖。
那女子随即转身,诱惑得令人疯狂的背影渐渐隐入了入夜的寒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