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被皇帝看上了,太后要召你进宫当娘娘吧?◎
祁彦从梨园仓皇逃回禹王府, 被丫鬟搀扶进房沐浴更衣好一番伺候后,才稍微缓过点劲儿来。
由两名婢女捏肩,两名婢女捶腿, 祁彦敞着内衫,靠在躺椅上喝茶压惊。
被人用剑抵着脖子的滋味不好受, 但这都比不上金梧秋的一巴掌和一支箭对祁彦的伤害大, 心生惧意的同时, 也恨足了金梧秋这个女人!
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祁彦越想越生气,把手中正在喝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 把几个婢女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祁彦觉得她们碍眼, 一脚踢开跪得最近的那个,暴怒大吼:
“滚——都给我滚——”
婢女们哪敢停留, 吓得作鸟兽散,差点撞上胳膊吊在胸前绷带上的李卓。
祁彦发泄了一番后,稍稍平静了一些,看到站在门边的李卓, 问:
“何事?”
李卓咽了下喉咙,觉得主子越发难伺候,硬着头皮说:
“世子, 宫里来人了, 说是陛下召见。”
祁彦疑惑不已, 想起上回入宫觐见时, 陛下曾说闲了请他入宫饮酒, 难道是因为这个?
不管因为什么, 祁彦都不敢抗旨, 赶忙唤人来伺候着换上礼服, 匆匆入宫去了。
在勤政殿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被卢英传唤进殿。
祁彦忐忑行礼,却无人唤他‘平身’,祁彦悄悄抬了抬眼,只见陛下在龙案批阅奏折,仿佛没听见似的。
但内殿就这么大,祁彦这么个活生生的人走进来行礼问安,怎么可能听不见,但陛下没让他他起,他就得一直跪着。
祁彦真心觉得今日犯了太岁,不仅在一个商户女手中吃了大亏,又莫名其妙的被召进宫,他在脑中左思右想自己这两日有没有说错话,做错事,答案是:没有。
他在宫中行事说话,从来谨小慎微,不管是对皇帝还是太后,不该说的不多说,不该做的不多碰,严格按照父王的吩咐隐忍藏拙,竭力克制言行,不让陛下对禹王府生出忌惮。
他都做到这地步了,陛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又等了大概一刻钟,祁彦只觉膝盖都发麻的时候,龙案后终于传出一声:
“起来吧。”
祁彦擦了一把冷汗,恭谨谢过:“谢陛下。”
“朕今日一早想传世子入宫伴驾,世子却不在王府。”祁昭边批奏折边问。
祁彦暗惊不已,今早皇帝派人去王府了吗?门房那群蠢货竟未曾禀报。
原来皇帝是因为这个对他不满,祁彦略略松了口气,即刻解释:
“臣不知陛下今日召见,便与三五好友,出门饮茶去了。”
祁昭抬眼看了看他:
“去了哪个茶楼?与哪些好友?”
祁彦心头一紧,担心陛下看穿他在胡诌,可他早上做的事情,如何能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编道:
“呃,是一处叫做梨园的雅苑,所谓朋友,其实就是些手下。”
地方他不敢乱说,喝茶的人也不敢乱编,但并不妨碍他移花接木,用七分真掩盖三分假,事后就算皇帝派人去梨园调查也不怕。
毕竟他是真的去了梨园,也是真的带了一堆手下,至于有没有喝茶,谁又能说得清。
“世子倒是好兴致。”祁昭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难得回京嘛,便想多尝尝京中风味。”祁彦小心解释。
祁昭又是片刻沉默,就在祁彦脸都快笑僵的时候,祁昭才抬头说了句:
“世子既然如此喜爱京中风味,不如就留在京城吧。”
祁彦笑容彻底僵住,嘴角抽抽好一会儿后,才艰难的问出:
“留,留在京城?陛下,是,是何意啊?”
祁昭将奏折放下:“就是字面意思,世子听不懂?”
祁彦倒吸一口凉气,双腿一软,扑通便跪了下来:“陛下!”
他是藩王世子,若是被留在京城,那不就成质子了,成了质子,等同废棋,禹王府换世子只是早晚的事,他这辈子也就完了。
“朕记得……世子家中还有一位庶长兄吧?”
皇帝的话听着越来越危险,祁彦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
“正好,有他在王叔膝下尽孝,想必世子在京中也能安心了。”
他安心?
他安心个鬼啊!
祁彦果断叩头惊呼:“陛下开恩。臣,臣……”
他臣了半天,愣是什么也没说得出来,因为他不敢应承,也不敢拒绝,生怕说错话万劫不复。
“世子不愿?”祁昭慢悠悠的问。
祁彦俯趴在地,汗珠滴落:
“臣此番奉父命来京为太后贺寿,如今还未回去覆命。”
祁彦鼓起勇气说完,紧张等待皇帝的反应,殿中每一刻的安静对祁彦来说都像是度日如年。
“哦,那世子打算何时回去覆命?”
终于,在祁彦感觉等了几百年以后,皇帝的声音终于响起,问的话却令祁彦大松一口气,搞了半天,说了那么多吓人的话,皇帝原来是在催他离京啊。
幸好,幸好不是真的想让他留京当质子。
祁彦不敢拖延,直接给了皇帝一个准确时间:
“一会儿臣便去永寿宫向太后辞行,最多两日,臣便回西南覆命,请陛下恩准。”
祁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看着跪在地上快要虚脱的祁彦,抬手打发他起身回去。
祁彦几乎是被卢英扶着走出勤政殿的,迎面一阵风把祁彦吹得清醒过来,谢过卢英后,迳直前往永寿宫辞行,半刻都不敢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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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梧秋这两日是公主府的常客。
圣寿节之前,是担心祁珂被郁坤影响情绪,时常过来陪伴;圣寿节过后,是祁珂忍不住兴奋,有空就喊金梧秋过来闲谈。
“梧秋,你是没看到圣寿节那晚我有多勇敢。你俩也别忙了,梧秋又不是外人。”
祁珂一改颓态,恢复往昔风采,从常思常念两兄弟手中接过水酒果盘,亲自为金梧秋服务,还十分顺手的给常思和常念也斟了酒,让他们也一同坐下听自己的‘英雄事迹’。
两兄弟一左一右的坐在祁珂身旁,端着祁珂亲手为他们斟的酒杯,静静的做两个听众。
“就这么近的距离,他跟我说‘好久不见’,还装着神秘兮兮的样子称呼我‘大嫂’,哈,他怎么敢的?我当时就没给他好脸,反问他是不是有喊人嫂子的习惯。”
“我还说,我反正风流惯了,他要想让我当他嫂子,就把他哥哥带过来给我看看,要是长得好,本公主不介意再收一个男人在身边伺候。”
祁珂昂首挺胸的诉说自己的战绩,在说到最后一句‘再收个男人’后,常思和常念两人不约而同的放下了酒杯,祁珂见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就是气气他,不会真收的。”祁珂向两人解释。
常思是大哥,面皮较白;常念是弟弟,笑起来有梨涡。
两兄弟是祁珂从奴隶场带回公主府的,对外说是收了两个面首在身边伺候,但实际上,三人就是主仆,两人对祁珂生活上的照料一点都不输张嬷嬷。
有了这兄弟俩,祁珂便没再搭理从前那些乱七八糟,想从她身上求财、求权、求地位的男人了。
“您是公主,收不收是您的自由,何必与我们解释?”常念仗着自己笑起来好看,一些阴阳怪气的话由他笑着说,便让人生不出气来。
“嗯,确实。”常思比较沉稳,一般在常念阴阳完之后才跟着附和两句。
“我们不过是两个低贱的奴隶,哪敢阻拦公主您啊。”常念一边笑一边说,说话态度满分,说话内容负分。
“是这样的。”常思做认同状。
祁珂在他们的两面夹击下丢盔卸甲,双手合十请二位神仙收了神通。
三人不过是在说笑,却让金梧秋看得很欢乐,待祁珂终于把两尊大佛哄好并请走后,才忍不住调侃:
“我看这两兄弟就挺好,跟你挺配的。”
祁珂虽然是公主,但母妃早逝,就算有长公主偶尔照拂,但更多的时间都是孤独的,所以养成了她如今这有些散漫,有些软弱的性格,她需要爱,需要被照顾,需要有人全心全意的包容她。
但她的身份注定了靠近她的大部分男人都是别有用心的,反倒是常思和常念这种,祁珂亲手从奴隶场中救赎出来的人,才永远不会背叛她。
“我也觉得他们挺好,不过人家年纪还小呢,等他们再大一些,我就问他们谁愿意来给我当驸马。”祁珂半真半假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