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好通人性的小鸟。◎
一颗脑袋从墙角探出, 紧张的左右观望,正是长恩伯次子蒋商。
在他身后的巷子里,几个跟着他在公主府门前闹事的地痞们正从一个灰衣仆人手上拿钱。
地痞们拿了钱后一哄而散, 从蒋商身旁经过时还在热烈讨论去哪个花楼喝酒。
蒋商今年十二岁,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到现在腿都是软的。
“二公子, 这是伯爷给您的。”
灰衣仆人递给蒋商一只装满碎银的荷包, 大约有个七八十两的样子。
蒋商盯着手中荷包,不解问:
“钱管事, 父亲给我钱作甚?”
灰衣仆人说:
“是这样的。伯爷说了, 二公子今日为亡母出头, 孝心可嘉,但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得罪了公主府, 未免公主府的人报复您,您这阵子就先别回府,外头躲一阵儿,等风声过了, 伯爷再去接您回府。”
蒋商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愣了好一会儿后才问:
“可,可我躲哪儿去?”
他今年不过十二岁, 母亲才刚刚去世, 父亲要他孤身一人躲到外头去?
灰衣仆人想了想, 叹息着为蒋商指了条路:
“伯爷是说让二公子找个离家远些的客栈先住下, 但小人觉着您要不就去咱们伯府京郊的庄子上住一阵吧, 那里离城中远是远点, 但好在离夫人的墓地近, 二公子若觉着孤单寂寞, 还能时常拎些纸钱上山去看夫人。”
蒋商原本对住庄子有些抗拒,毕竟年纪小,又不认识庄子里的人,但听说可以时常拎纸钱上山看望母亲时,他心动了。
自小疼爱他的母亲去世得太突然,直到现在蒋商都难以接受,若是能离母亲近一些,他似乎也就没那么怕了。
“那,那好吧,就去庄子,可我怎么去呢?要雇马车吗?”
蒋商捏了捏手中的荷包袋子,因母亲的疼爱,他自小便知晓钱财的价值,心中盘算着这些碎银能够他在庄子里住多久,能不能维持到父亲接他回家的时候。
“唉,罢了。”灰衣钱管事无奈摆了摆手:“好人做到底,小人便送二公子一程。”
说完,钱管事让蒋商在原地等候,没过一会儿,他便驾了一辆租来的青棚马车到蒋商面前,让蒋商上车,他亲自送蒋商到城郊的庄子去。
蒋商对他千恩万谢,还暗暗思虑着待会儿到了庄子,要不要给钱管事二十两做报酬,可他如今身上拢共就几十两,一下给出二十两的话,又怕到庄子里不够活。
马车颠颠簸簸,蒋商为母守了几夜,先前又大闹了一场,饶是少年人的身体也撑不住,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
感觉到马车骤停,蒋商才迷糊睁眼:
“钱管事,是庄子到了吗?”
马车外没声音,蒋商正觉得奇怪时,车帘子被人掀开,钱管事跨上来把蒋商粗暴的拎下马车,摔在地上。
蒋商被摔得眼冒金星,但很快反应过来,爬起身就想往树林里跑,被洞悉先机的钱管事一把按住后颈,恶狠狠的说:
“小子,今日你是跑不掉了。”
蒋商不住挣扎,细嫩的脸颊被粗粝的碎石刮花了一片:“你敢杀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呸!”钱管事对蒋商啐了一口:“蠢东西,就是你爹要杀你。”
蒋商如遭雷击,先前还奋力挣扎的他忽然一动不动,被沙子迷住的眼睛通红一片,但眼睛里的疼痛却不及心中万分。
他爹要杀他?他爹要杀他?
蒋商脑海中不住重复这几个字,不禁想起今早父亲把在母亲坟前恸哭的他一把拉起,质问他身为人子,想不想为他母亲报仇。
父亲说母亲是被公主逼死的,让他带一伙人到公主府去闹,只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就算是公主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蒋商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当即跟着钱管事帮他找来的几个地痞无赖去公主府闹事,他按照父亲教他的那般,在公主府门前哭得肝肠寸断,不断重复公主逼死他母亲之事。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哭声竟真的获得了大量围观百姓的认同,他们为他高声疾呼,争着抢着要为他主持公道,要公主为他母亲偿命……
做完这些,蒋商也知道会得罪公主府,所以当钱管事说,父亲让他到外面躲一阵时,蒋商并不怀疑,甚至还有些理解父亲的苦心。
可他都已经乖乖听话躲出去了,父亲为何还要派钱管事杀他?
蒋商看着钱管事高举匕首的影子,知道自己今日死定了,死了也好,正好可以追随母亲,省得她一个人上路太孤单。
想到这里,蒋商就一点都不怕了,干脆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